“村長，你們翻山吧，我們家三口就不跟着了。
”

　　小媳婦兒說的幹脆，語氣裡還帶了三分得意。

　　有同她熟悉的村人，趕緊問道。

　　“這是怎麼了，你們要去哪裡？
總不會要自己翻山吧？
那可不成！
山上太危險了，還是跟着大夥一起走吧。
”

　　村人是好心，可惜小媳婦卻不領情啊。

　　她指了指城門口，笑道。

　　“我們要從城門直接穿過去，就不跟大夥翻山，費那個力氣了。
”

　　村人聽得怔愣，轉而卻是變了臉色。

　　從城門通過，那是要交買路銀子的。

　　也就說，他們家裡能拿出十五兩！

　　那昨日她還口口聲聲逼着李家拿銀子，這成了什麼！

　　自己銀子舍不得，倒是惦記占别人的便宜！

　　衆人越想越生氣，眼神望向他們一家三口，就帶了幾分鄙夷惱怒。

　　那男人有些承受不住，小聲說道。

　　“村長，我家孩子身體弱，爬山怕是不成。
我們到了那邊的官路，再等着大夥…”

　　“不用了！
”村長臉色黑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隻要離開，以後就是各走各路了，見到也當不認識，大夥更不必你們等。
”

　　“就是，誰要你們假好心，趕緊滾！
”

　　“不要臉的東西，明明有銀子，昨天還逼着李嬸子家給你們拿銀子，簡直壞了良心！
”

　　“以後各走各路，你們死活再跟村裡沒有關系!”

　　村人們說話都是難聽，羞臊的那男人吭哧幾聲，說不出話。

　　倒是小媳婦兒撇嘴，扯了孩子就要走。

　　但李老四卻上前一步，攔了他們的去路。

　　小媳婦吓了一跳，躲在男人身後，嚷着。

　　“你要幹什麼，大夥都看着呢，你殺了我們，要坐牢的！
”

　　李老四冷哼一聲，不屑同她說話，隻對了那個男人說道。

　　“你們走可以，但以後既然見不到了，先前在村裡借我們家的糧食，總要還了吧。
”

　　“對，還糧食！
”村人立刻跟着叫嚷。

　　“你們不是有銀子嗎，不是要去過城門嗎？
那欠下的糧食為什麼不還？
”

　　“必須還!”

　　那小媳婦急了，不服氣的喊着，“我們憑什麼要還，先前胡老三他們都沒還！
”

　　李老太抱了孫女上前，冷冷說道，“胡老三他們隻是不知道感恩，不知道互相照應。
但你是個白眼狼，一心算計我們家！
”

　　小媳婦漲紅了臉，十分後悔，方才得意忘形。

　　早知道直接就走，也不會被逼着還糧食了。

　　“我們沒有糧食，幾乎都吃完了!總不能讓我們吐出來吧？
”

　　“那就給錢！
你們不是有錢嗎，糧食折價，按照市價給！
”

　　村長也是恨得厲害，一句話就定了下來。

　　小媳婦和男人被村人圍在中間，哪裡敢不給。

　　到底咬着牙，按照一斤二十文，給了三十斤高粱的錢。

　　李老太把碎銀子拿在手裡，扭頭就走。

　　村人這才讓開道路，冷冷看着小媳婦和男人帶着孩子落荒而逃。

　　“平日還以為是個好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就是，白眼狼真是太多了。
”

　　村人都是氣得罵個不停，村長擺擺手，扭頭看向已經開始往山腳走的李家人。

　　“這個時候，你們該知道李家這樣的人多難得了吧。
人家明明能過城門，卻因為帶着咱們，要一起翻山吃苦。
你們啊，可長點良心吧，以後誰敢對李家有一點不好，别怪我親手把你們的黑心挖出來！
”

　　衆人同樣望過去，見李老三正把趙叔扶上騾子後背，其餘兩個腿腳不好的老爺子，則被李老四和家義拽上了木爬犁。

　　這樣的時候，這三個老爺子就是妥妥的累贅。

　　但李家甯願花費這樣的大力氣，也不肯扔下他們。

　　這等重情重義，簡直讓所有人都臉紅。

　　同時，他們心裡又分外踏實。

　　跟着李家人，前路怎麼樣不知道，但隻要他們聽話，有良心，就是遭了難，也不用怕被抛下…

　　一波三折，衆人鑽進山林裡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一人高了。

　　城門口依舊是堵得水洩不通，甚至比昨日更人滿為患。

　　偶爾有人望過來，突然就見到清水村人往山上走。

　　“哎呀，好像有人在翻山？
”

　　“翻山？
對啊，咱們死守在這裡幹什麼，可以翻山繞過城門啊！
”

　　“對，翻山，翻山！
”

　　“老子怎麼就沒想到，白白浪費了兩日功夫!”

　　說話的功夫，就有人開始拾掇東西，奔向縣城兩側的山包了。

　　外圍的百姓，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陸續聽說之後，速度更快，幾乎是調頭就跑。

　　城門口的兵卒原本還得意，突然發現百姓們潮水一樣退去，還吓了一跳，難道禦駕已經到了？

　　還是京都哪個高官顯貴，提前上路抵達了？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明白了。

　　因為縣城兩側的山包，好像綠色的饅頭，密密麻麻爬滿了螞蟻。

　　但凡沒有馬車，也沒有銀子的百姓，都拖家帶口開始往山上爬。

　　城門口的兵卒們氣得跳腳，這些蠢貨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先前幾日怎麼沒人想到，如今突然都開竅了！

　　當然他們不知道，這會兒罪魁禍首，已經爬到了山頭。

　　村長挑着擔子，還要扶着老妻，累的夠嗆。

　　半路上，老妻就被趙玉茹接了過去。

　　陶紅英背着佳音，扶着李老太。

　　家仁家義家歡和李老三背着行李，還要扯着家安家喜。

　　李老二背了筐子，牽着大青騾子。

　　騾子上的趙叔一直在唠叨，“讓我下來走一會吧，讓你娘和孩子們上來。
”

　　李老二卻是不肯，趙叔沒了一隻腳，平日走路都勉強。

　　這樣根本沒有路的山野，他肯定走不成。

　　李老四和家義負擔最重，不但要拉着兩個老爺子，爬犁上還各放了一袋子糧食。

　　但兩人卻好似比衆人都輕松，看得人眼熱之極。

　　村裡幾個青壯，走在前邊，不時用手裡的鐮刀砍開荒草和樹枝藤蔓。

　　方便後邊的老弱婦孺們行走，少了很多磕絆。

　　村裡老少們累的厲害，再看看坐在爬犁上的老頭兒們，真是羨慕之極。

　　轉而想想，他們的疲憊好似都沒那麼難忍受了。

　　佳音趴在老娘背上的筐子裡，一邊晃悠，一邊看着衆人，很想告訴他們。

　　這是安全感，不抛棄不放棄的安全感！

　　李老太偶爾扭頭見孫女興緻勃勃的模樣，真是哭笑不得。

　　這樣的時候，也就小孩子還有的精神頭了。

　　她趕緊把細沙又扯了扯，把孫女整個罩住，生怕樹上有蟲子之類落下，吓到了孫女。

　　好不容易爬上山頭，村長才喊了歇息兩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