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故意的？

　　那是你妹妹故意把自己磕成兔子嘴的？
”

　　李老太嘴下不留情，吓唬兩個莽撞的孫子。

　　家安和家喜看不清妹妹到底傷的多嚴重。

　　就以為妹妹以後真要像兔子一樣，變成三瓣嘴巴了。

　　他們哭得越發大聲，天塌一樣。

　　家裡人都是忍不住笑。

　　佳音也是，但一笑又嘴疼。

　　她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哪裡會為了這樣的小事記仇啊。

　　于是，她啊啊伸手奔向兩個淘氣小子。

　　李老太就道，“别哭了，過來抱抱妹妹。

　　你妹妹多好啊！

　　你們把她摔成這樣，她都不生氣。
”

　　家安和家喜趕緊抹了眼淚跑上前。

　　兩人抱着妹妹胖乎乎的小身體，心裡更不好受。

　　“奶奶，我們以後一定好好看妹妹。
”

　　“對，再也不把妹妹扔下了。
”

　　佳音忍着疼，在他們臉上一人親了一口。

　　這場小風波就算過去了。

　　家裡又有了進項，而且是如此豐厚。

　　老老少少都是高興，午飯做的很是豐盛。

　　炖了一隻熏兔子。

　　又切了一塊腌漬的鹹肉炒了白菜。

　　二米飯蒸了一大盆，還甩了雞蛋湯。

　　家安和家喜吃的頭都不擡一下。

　　一碗飯到手裡，也就眨眼的功夫就見底了。

　　趙玉茹悄悄的把自己碗裡的飯，撥給兒子。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李老太喂着孫女吃蛋羹，心裡也是琢磨開了。

　　家安家喜今年十歲。

　　雖然是虛歲，但實際也有八歲多了。

　　家裡總要給他們打算一下以後的前程…

　　家安家喜吃的歡快，根本不知道他們就要結束瘋玩的日子了…

　　晚上，整個村子都進入了夢鄉。

　　照舊，這又是李家最忙碌的時候。

　　田裡澆水不能缺了人手。

　　所以，今晚在家捆菜的，隻有李老太帶了家安家喜。

　　還有睡得淌口水的佳音，在一邊陪伴。

　　放水加割菜，實在太累了。

　　她這個小嬰孩，簡直是超負荷運轉。

　　李老太擔心孫女，白日裡又摔傷了。

　　所以，她把兩個椅子并一起。

　　正好變成一個小搖籃模樣。

　　中間鋪上褥子，孫女往裡一放，安全又舒服。

　　偶爾她閑下來，還能給孫女搖搖蒲扇。

　　今晚除了青菜，還有一陶盆的櫻桃。

　　家安家喜一邊捆菜，一邊淌口水。

　　李老太好笑，撿了幾粒櫻桃給孫子解解饞。

　　“這東西太金貴了，賣了銀子家裡有大用。

　　你們嘗個滋味就行了。

　　過幾日下了雨，想吃多少有多少。
”

　　“奶放心，我們知道。
”

　　“對，我們不偷吃。
”

　　兩個小子應的痛快，眼睛再也不看陶盆一眼。

　　李老太忍不住歎氣。

　　這該死的世道，天災人禍不斷。

　　若是往年，櫻桃這麼賤價的東西，孩子都是趴在樹上随便吃。

　　如今居然是金貴東西了！

　　佳音摘櫻桃的時候，不耐煩挑揀。

　　陶盆裡有櫻桃葉子，也有一些壞果。

　　但李老太卻不打算挑揀清洗。

　　這東西沾了水就願意腐爛，隻能洗完立刻吃。

　　祖孫三個忙了大半晚上，青菜全都裝了筐子，公雞都打鳴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從地裡趕回來，他們要立刻出發。

　　否則村人早起來打水，就要撞上了。

　　大青騾子很辛苦，李老太特意給它準備了一棵白菜。

　　大青大口吃了，就精神抖擻出發了。

　　今日因為有櫻桃，比昨日賣的更好。

　　日上三竿時候，騾車就回來了。

　　收入十四兩，被李老太又收進了錢匣子。

　　全家人心裡都是滿滿的，激動又歡喜。

　　銀子就是全家活命的底氣。

　　他們從來沒想到，背井離鄉，來到異地。

　　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好日子！

　　“紅英，中午多蒸蛋羹，再切塊肉。

　　最近家裡活計太累，吃的好一些。

　　補補體力！
”

　　李老太眼裡有掩蓋不住的歡喜，“家裡如今不差這點東西了！
”

　　陶紅英和趙玉茹都是笑起來，高聲應了。

　　午飯時候，一家人吃的更是香甜。

　　但隔壁老爺子們可是懵了。

　　李家不過日子了，這是打算吃完一頓少一頓嗎？

　　有老爺子就想到李家問問，但卻被趙叔攔住了。

　　他出入李家最多，隐約有些猜測。

　　李家一定是有什麼賺錢的路子，否則不會如此“敗家”。

　　他們不用刨根問底，盼着李家越來越好就行。

　　于是，晚上澆水，老爺子們更賣力氣了。

　　珍藏多年的馬刀也拿了出來。

　　防備山上野物下來禍害莊稼。

　　因為方圓幾十裡，就李家的田地還有點綠色了。

　　其餘，山林已經盡皆枯黃。

　　各家的莊稼也是徹底沒救了。

　　所有人都像喝了啞藥，緘默不言。

　　他們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開口也求救無門。

　　早晨來李家打水的時候，院子裡都是安靜之極。

　　沒人閑話，沒人說笑。

　　隻有李家，依舊忙碌。

　　白日歇息，晚上挑水澆莊稼，捆菜裝筐子。

　　一日十幾兩，這銀子賺的好像流水一樣。

　　幾乎幾日就把錢匣子塞滿了。

　　李家人的心情都是矛盾之極。

　　盼着天上趕緊下雨，結束這場旱災。

　　私心裡又想多堅持幾日，家裡還能多賣一些銀子。

　　佳音也是累的厲害。

　　放水，割菜，摘櫻桃。

　　即便這樣，還要給家裡人琢磨吃食，補身體。

　　小院冰箱裡的肉被她拿出來不少，幾乎隻剩了魚蝦之類。

　　就是院子裡的母雞都被她忍痛抓出來一隻。

　　幸好，先前趴窩的老母雞很給力。

　　如今，已經有四十多隻毛茸茸的小雞仔，加入了大家庭。

　　李家老少每日蒸雞蛋，炒雞蛋，炖肉，炖雞，進補不停。

　　但就是最強壯的李老四也黑瘦很多…

　　就這般，又熬過了半個月。

　　終于，某個下午，天上飄來了幾朵白雲。

　　所有人死死盯着，不敢說話，也不敢抱柴遮醬缸。

　　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不能搶雨。

　　就是下雨之前，搶着做事，容易把雨水吓跑了。

　　不知有沒有科學依據。

　　但這個時刻，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整個村莊極其安靜，沉默，沉重。

　　所有人晚飯都沒吃，坐在黑暗的夜裡，靜靜等待。

　　終于，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随後突然有重雷炸響。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從天空落下。

　　砸在房頂，砸在樹梢兒，砸在久旱的田地裡！

　　“嗚嗚，有救了！
”

　　不知哪個婦人第一個嚎哭出聲，徹底激發了所有人的痛苦和狂喜。

　　夜色下，無數人跑出家門，在大雨裡狂喊。

　　“下雨了，下雨了！
”

　　更有人跪倒在地，瘋狂磕頭，不知感謝什麼。

　　小孩子們沖進水坑裡，使勁打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