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會錯了意
夏日的陽光再明媚萬丈也總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像那些滋生在暗處的綠苔一般,就像那些藏在人心裡的陰謀詭計一樣……
那處終日燃著明亮燭火的暗室中一如過去的那許多天一樣,仍舊燃著一大片明亮的燭火,這也讓那顆鑲嵌在龍首上的夜明珠變得有些暗淡無光,但同時卻也照亮了袞服和冠冕上的金絲和東珠越發的明亮且溫潤。
暗室中也早早地便置了消暑的冰缸,且寬大的桌案上也熏燃著提神醒腦的上好香料,如今雖是夏日裡屋內又常年燃著諸多的燭火照明,屋內倒是也沒有令人感到不適的氣味,反倒是感到分外的涼爽。
隻是這涼爽之意,對於地上跪著的幾人來說,卻是有些涼爽過頭了的,且已經讓他們幾人感到有些陰冷,從外面歸來時額頭上的汗珠子這會兒也變得像是冷汗一般。
帶著面具的人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隻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也微微闔著,讓人拿不準他現在在想些什麽,更讓人猜不準他是否發了怒。
然而從跪著那幾個人的臉上卻是能看出幾分的,這幾個人各個面上冷肅,且其中一人臉上還帶著鮮紅的巴掌印子,這會已經紅腫了起來,可見下手之人手上的力道十足。
坐在龍椅上的人不說話也不睜眼看地上跪著的這些人,跪著的這些人有了先前的教訓就更是不敢開口,就連常在這個時候出來打圓場的閆卿之都躲在角落裡佯裝看書,不敢言語半句。
手中的書頁許久都未曾翻動過,而閆卿之一雙眼睛卻像是長在了手中的書籍上一樣,絲毫不敢偏頭去看那人的臉色。
又僵持了一會兒,閆卿之本就蒼白沒血色的臉上似是都帶了些汗珠子,他像是有些痛苦地蹙了蹙眉,旋即擡眼看了一下龍椅上端坐的人。
這一眼雖沒看出龍椅上的人有什麽舉動,倒是看見了地上跪著的一個人對他使眼色。
閆卿之的眉擰地更緊了些,且手中那本攥了許久的書也緩緩地放回到了書架上。
“主子,這裡本就陰冷幾分,現下還不到最熱的時候,這冰缸不若便先撤了吧?
”
跪在地上朝著閆卿之使眼色的人乍一見他開口,眼中便帶了幾分期許之色,然而當他聽到閆卿之口中這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以後,臉上已經是一片死灰。
閆卿之仿佛沒看到那人變得愈發難看的臉色一般,隻是一手捂在肚子上,像是十分疼痛難忍一般,且眼見著臉上的汗珠子也更密了些。
這會兒的閆卿之心中也打起了鼓,最近這段時間裡可以說得上是事事不順,且他也從未見過主子這般一語不發的陰沉模樣。
從前下面這些人做錯了什麽,或者是哪裡讓主人不滿意,多半會懲罰一頓,或是直接讓下面的人出手解決了事。
如今這般一語不發,的確是前所唯有,所以他並未敢貿然開口替這些人求情,畢竟他拿不準主人心中在想什麽。
且就算他有心幫那些人,也得要能保住自己性命無虞的前提下才可,他與那些人的交情並沒有到值得他冒險的地步。
龍椅上的人並未動,隻是像先前那般坐在那裡,且說話時也並未睜眼,隻有悶在面具下的口中發出了帶著些甕聲甕氣的話。
“呵呵,倒是我疏忽了,卿之一向體弱,這冰缸的確是置的早了些。
”
幾句話聽上去與從前並無異,更聽不出說話之人的喜怒,然而閆卿之僅僅隻是微微擰了擰眉後,便對著先前那人使了個眼色。
地上的幾人看了閆卿之一眼後,又飛快地擡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人,然而帶著畏懼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後,卻並不敢起身離開。
“多謝主人記掛,說到底是卿之拖累了您,卿之不能貪涼,倒也得讓主人跟著沾些熱氣了。
”
見那幾人毫不動作,閆卿之也不由地冷了臉,也不去看那幾人,隻是手抵在嘴邊輕咳了幾聲,再說話時聲音中便帶了些歉然。
“無礙,這裡本就比旁處涼爽些,況且能消暑與否,與這冰缸並無太大乾系。
”
龍椅上的人說罷冷笑了一聲,這一回任誰都能聽出他口中的不悅和他心中隱忍著的怒氣。
閆卿之抿了抿嘴也並不說話,隻略微挑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幾人,微微挑起的眼尾便帶了些許的輕蔑。
這些人不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差不多了!
更甚至是心狠手辣有餘,但卻是能力不足,不過是隻會舞刀弄槍的莽夫罷了!
求了情卻又未被領情,閆卿之心中的不悅便愈深,他在心中暗自腹誹,把那些人通通罵了個遍。
地上跪著的幾人互相打了個眼色,便默不吭聲地各自行了禮,旋即飛快地起身擡著地中央擺放的碩大冰缸出了暗室。
聽見那幅掛在牆上巨大的山水畫緩緩閉合的聲音,龍椅上的人也並未動作半分,隻是搭在龍首上的手卻按的更加用力了兩分。
閆卿之幾次欲開口,但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畢竟這樣的事也更加讓他惱火,甚至他開始懷疑主人身邊並不乾淨。
然而這樣的疑慮也不過在他心中畫了幾個圈,卻並不敢真的說出口,畢竟他跟在主人身邊的時間最短,若說可疑,隻怕方才那些人第一個就會把矛頭對準他。
更有毫無根據之事他也不敢開口提,主人的疑心病並不比那位帝王輕,此話若是從他口中說出,便不啻於挑撥離間。
“卿之以為那老東西召見薑恆意欲為何?
”
龍椅上的沉默了須臾後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回主人話,卿之以為薑大人進宮怕也是為了那些泥腿子百姓吧,卿之得知昨夜薑大人已經連夜寫好了奏折。
”
“呵呵?
奏折?
這個老狗倒是會討巧賣乖,隻不過他怕是會錯了意!
”
沒了那些人在,閆卿之也沒了先前那分拘謹,反而是踱步到了書架前的軟榻前坐了上去,說話也比先前隨意了幾分。
“這是何解?
卿之心中疑惑。
”
“何解?
若是當真一心為民先斬後奏並無不可,可馬後炮便沒有多大用處了!
”
這人說話時口中帶著一股輕視的意味,說到最後更是接連冷笑了幾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