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州被吓得夠嗆。

　　整個用餐期間，他不敢明目張膽去看厲成蒼，就隻能盯着蘇琳看。

　　那眼神，有些惋惜，蘇琳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裡：

　　有同情、憐憫！

　　姐啊，你是多麼想不開，天大地大，你要選擇住這裡？

　　是外面的世界不夠美好？

　　你偏要往火坑裡面跳？

　　吃完飯，蘇琳主動承擔起了清洗碗筷，收拾桌子的任務，她将碗筷拾掇好，放入洗碗槽時，厲成蒼就走到了她身邊幫忙。

　　許陽州試圖往裡面張望。

　　偏生小巴坐在廚房外面，沖他龇牙咧嘴，吓得他不敢近前。

　　隻能去找小堂妹，“妹妹？
”

　　小姑娘吃着剛洗好的草莓，難得休息，正看着某檔綜藝，笑得合不攏嘴，聞聲看向許陽州，“陽陽哥，不該打聽的，不要問。
”

　　“人小鬼大！
”

　　“珍愛生命，我離我哥。
”

　　“……”

　　——

　　電視裡傳出的綜藝搞笑聲，加上廚房的流水聲，湮沒了兩人的對話，即便許陽州豎起耳朵，也聽不到裡面的隻言片語。

　　蘇琳刷好碗，便遞給厲成蒼進行沖洗，配合倒是默契。

　　“你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了？
”

　　這件事憋在蘇琳心裡，一直想問，又擔心被外面的兩人聽見，聲音壓得略低。

　　“什麼？
”

　　厲成蒼好似沒聽見。

　　蘇琳便往他那邊挪了半寸，這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手臂挨着碰着，厲成蒼稍微彎腰，垂耳過去。

　　“我想問，你被人跟蹤的事。
”

　　“已經有段時間了？
”

　　“不采取什麼行動？
”

　　“他們不會對一個警察出手。
”

　　言外之意：

　　他是明知道被人跟蹤，卻還故意為之。

　　“那我是不是要搬出去，住在這裡，不會打亂你的什麼計劃？
”蘇琳可不想再因為自己給他添什麼麻煩。

　　“你這個時候住進來，時機剛好。
”

　　“嗯？
”

　　“我停職有段時間了，再不回去，難免會惹人懷疑，如果你住進來，他們就會打消疑慮。
”

　　“什麼意思？
”

　　蘇琳疑惑，偏頭看他時，兩人本就極近的距離，瞬時又變得更近幾分。

　　屋外，冷風撲朔，而眼前的人……

　　眼風如火。

　　就好似一點火星，忽得落在她心上。

　　瞬時就濺起了滿地火花。

　　越靠越近，直至兩人彼此的身上的氣息交纏，他的呼吸輕拂到她臉上，今晚，他也喝了點飲料，是橙汁，呼吸間，都是一股甜津的橙子味。

　　均勻，熱切。

　　好似能消融世間的所有嚴寒。

　　“琳琳……”

　　第二次，他如此稱呼她。

　　嗓音厮磨低沉。

　　心口收緊，蘇琳攥着洗碗海綿的手指，稍稍收緊。

　　蘇琳低低應了聲？

　　“你有喜歡的人嗎？
”

　　蘇琳瞳孔微震，那一瞬間，她的眼底好像隻能容得下他一個人，呼吸一窒，低頭，将洗好的一個盤子遞給他，搖了下頭，“沒有。
”

　　“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

　　那一瞬，

　　他的呼吸輕落在她臉上，刹那間，如火燎原。

　　她的身子瞬間僵直。

　　“砰——砰——”隻有狂亂又紊亂的心跳，重重撞擊着胸腔。

　　他說過的話，在她耳邊反複回蕩，越是這般，呼吸愈發急促，心跳越快。

　　手指猝然收緊，洗碗海綿險些被她揉碎，從她指縫間，擠出了無數白色泡沫。

　　厲成蒼偏頭看着她。

　　将她的無措與慌亂盡收眼底，而她的耳垂與側臉，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充血，紅暈甚至蔓延至她整個脖頸。

　　莫名的，

　　他覺得嗓子眼有些幹。

　　癢得難受，他稍微垂頭，又靠她近了些。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

　　消渴止癢。

　　“琳琳？
”

　　“嗯？
”蘇琳偏頭看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自從之前那個擁抱，蘇琳就覺得，她與厲成蒼的關系已經超過了一般朋友，可直接說，做他女朋友，也太過突然。

　　“吓着了？
”厲成蒼看向她。

　　目光糾纏，蘇琳早已顧不上臉紅，因為此時，纖細的肋骨似乎早已繃不住狂亂的心跳，咫尺之間，連呼吸都是錯亂的。

　　“為了應付外面跟蹤的人，我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

　　蘇琳似乎這才恍然，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之前在外面，他才會牽自己的手？

　　他所謂的配合……

　　就是扮演他的女朋友？

　　“我停職太久，難免會惹人懷疑，若是借着戀愛為名，就會打消他們的疑慮，因為我的終身大事，一直是局裡想解決的難題。
”厲成蒼解釋。

　　“所以蘇呈提出讓你住進來，我覺得時機很好。
”

　　蘇琳在心裡梳理起了整件事。

　　原來……

　　竟是這樣？

　　“不過，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畢竟，要你做我女朋友，你可能會吃虧。
”厲成蒼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蘇琳低頭，繼續刷着碗。

　　不願意嗎？

　　似乎，并沒那麼抵觸。

　　最關鍵的是，厲成蒼幫過自己，又因為自己被停職……

　　她在心裡給自己找了無數個應該拒絕的理由，結果張口卻隻說了三個字：

　　“我願意。
”

　　然後，

　　他聽到耳邊，傳來某人低低的笑聲。

　　很輕，很淺。

　　又低，又沉。

　　撓得她呼吸再度艱難，心癢難耐。

　　厲成蒼這人，雖然是屬于抓到目标，就會發起攻勢那一類，但他總要确定對方的心意，如果蘇琳對他沒有一點感覺，自己強行貼過去，這種行為，就是性.騷.擾。

　　總要确定，她并不抵觸，或是對自己有點意思，才好進行下一步。

　　今晚，

　　他可以确定：

　　蘇琳對他，是特别的。

　　洗了碗，蘇琳擦幹手上的水漬，剛走出廚房，小堂妹就捏着一顆草莓朝她跑來，“姐，你嘗嘗，可甜了！
”

　　蘇琳張嘴咬過，“謝謝。
”

　　“你趕緊過來，我們一起看電視。
”小堂妹知道，嫂子是條粗壯的大腿，拉着她坐在沙發上，又是給她捶背，又是幫她揉肩，“姐姐辛苦了，要不要泡個腳，我們家還有泡腳的藥包。
”

　　“什麼藥包？
”

　　“不懂，我爺爺買的，他一直不在家，也沒人用，回頭，我拿一包給你泡腳。
”

　　許陽州：“……”

　　蘇琳是用了什麼手段，讓厲家這小祖宗對她百般讨好？

　　而許陽州因為小巴守着廚房，最終也沒能進得去，反而是厲成蒼很快下了逐客令，他扛着火鍋，麻溜得滾蛋了。

　　“哥，跨年夜，您确定要跟我們一起出去吧？
”許陽州詢問，“你如果确定，我馬上就要訂房間了。
”

　　“确定。
”

　　“那我先走了。
”許陽州剛準備上車，就被厲成蒼叫住了，“哥，你還有事？
”

　　“你喜歡蘇琳？
”

　　“哈？
”

　　許陽州一臉懵逼：“誰喜歡她了？
”

　　“那你為什麼一直盯着她看？
”

　　“盯着她看就代表喜歡？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啊，你看她，冷冷清清的，感覺話也不多，跟我也不搭啊，誰會喜歡她？
”

　　許陽州剛拉開車門，準備上駕駛位，卻聽身後傳來一句：

　　“我喜歡！
”

　　腳下一滑，整個人以一種極為扭曲怪異的姿勢，趴在了駕駛位上，下巴撞在座位上，膝蓋磕在車門下方的踏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你還好嗎？
”厲成蒼皺眉。

　　許陽州差點哭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我能好嗎？

　　老大，拜托你别這麼吓人好麼？

　　他好不容易爬起來，看向厲成蒼，“哥，你認真的？
”

　　“我和你開過玩笑？
”

　　“所以，你們是在戀愛同居？
”

　　“還沒正式戀愛。
”

　　“先同居後戀愛？
”許陽州皺眉，“哥，你這麼前衛？
”

　　“我和她目前還是純潔的朋友關系。
”

　　許陽州那小眼神，分明在說：

　　你覺得，我會信？

　　不過許陽州雖然平時憨憨的，畢竟不傻，随即靠近他，“哥，你目前是一頭熱？
”

　　“……”

　　許陽州實在沒忍住，竟然不住，忽得笑出聲，惹得厲成蒼一記冷眼射過去，某人這才悻悻然閉上了嘴。

　　“上車，滾回家。
”

　　“好。
”

　　許陽州揉了揉被撞疼的膝蓋，乖乖上了車。

　　這一路上，還恍恍惚惚的。

　　所以，這件事目前還不能對外說吧。

　　許陽州郁悶了，他并不是個嘴嚴的人，如果見到陸時淵或者蘇羨意，肯定會忍不住把事情說出來的。

　　這麼勁爆的事情，卻不能宣之于口，這可讓他怎麼忍？

　　開車到了家，還恍恍惚惚的。

　　回到家，脫了外套，才發現車鑰匙都沒拔，又狂奔回去，待他進屋，冷熱交替，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

　　而厲成蒼回到家時，就看到蘇琳與自家小堂妹正靠在一處，也不知看到了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正笑得合不攏嘴。

　　他挺少看到蘇琳如此放縱自己，嘴角輕翹。

　　坐在一側，并未過去打擾。

　　某個小丫頭雖然今晚不需要補課，有點放縱，拉着蘇琳，“姐，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

　　“好啊。
”

　　小姑娘進了她的房間，看到她床上的一隻大熊，瞬時眼睛放光，“我能不能抱一下？
”

　　蘇琳一笑，“行啊。
”

　　“你這隻熊也太可愛了，在哪兒買的啊？
”

　　“你哥買的。
”

　　“……”

　　小姑娘小嘴一癟，瞬間宛若霜打的茄子。

　　為什麼他哥都沒送過這麼大的玩具給她？
蔫蔫的放下熊，說要回房取個枕頭過來。

　　“我這裡有枕頭。
”床上有兩個枕頭，她們足夠睡了。

　　“我習慣用自己的枕頭了，除了奶奶和家裡的堂姐、表姐，我還沒跟别人睡過，有點緊張。
”小姑娘笑嘻嘻得奔回房間。

　　蘇琳似乎這才想起，似乎從未聽她，或者厲成蒼提起過她的父母之類。

　　甚至她的卧室擺放的，也隻有自己的照片，或是和厲成蒼的合照。

　　而此時，厲成蒼剛好叩門進來，給她送了新的牙刷、毛巾之類。

　　“那小丫頭人呢？
”厲成蒼詢問。

　　“回房拿枕頭。
”

　　“嗯，她睡覺不認床，認枕頭。
”

　　“對了，她父母呢？
元旦節會回來嗎？
”蘇琳一直認為，她父母不在燕京工作，所以把孩子托付給厲成蒼。

　　卻聽他說了句：

　　“她父母早就不在了。
”

　　“……”

　　“她是我帶大的。
”

　　蘇琳心下震動，而此時某個小姑娘已抱着睡衣枕頭，跑步動作又快又急，看到厲成蒼在，還皺眉問道：“哥，我們要睡覺了，你快點出去！
”

　　将厲成蒼“驅逐”出去後，她還給蘇琳展示了自己的米奇睡衣，笑得天真。

　　蘇琳似乎瞬間就明白：

　　為什麼厲家人都很偏疼她了。

　　**

　　一日後，便是西方的平安夜，聖誕節。

　　厲成蒼素來不愛過節，更何況是西方傳過來的節日，隻是家中某個小姑娘難得放假，一大早，說是出去遛狗，結果拎了不少蘋果回來，還弄了點包裝紙，說要包裝一些平安果送人。

　　“你要送給誰？
”厲成蒼看着她。

　　“隔壁爺爺奶奶，再送些給小呈哥。
”

　　她說着，将第一個包裝好的蘋果遞給了他，“哥，這個最大的給你，希望你不僅平安夜要平平安安，以後出警出任務，也平平安安。
”

　　“謝謝。
”厲成蒼伸手接過。

　　她又送了個蘇琳，“姐，平安夜快樂。
”

　　蘇琳笑着點頭。

　　平安夜這天，燕京大學有不少社團活動，蘇呈今天并沒來，小堂妹寫完作業後，便想着出去溜達一下，順便給蘇呈送蘋果。

　　厲成蒼答應了，親自送她過去，蘇琳自然也跟着一起。

　　隻有小巴，獨自留在家中守門。

　　這一天，陸時淵結束手術，回到辦公桌時，桌上放置了許多不同包裝的平安果，有同事送的，也有病人。

　　有些病人比較實在，沒買帶包裝的，幹脆拎了一袋蘋果送給他。

　　平安夜，圖個平平安安的好意頭。

　　當他回家時，蘇羨意正和陸識微挨在一處，在挑選喜糖禮盒，見他回來，上去就想抱他。

　　“等會兒，我剛回來，身上涼！
”

　　從外面進來，一身寒氣，陸時淵脫了外套，才把蘇羨意摟進懷中，惹得長輩們都紛紛别開眼。

　　陸定北回房時，甚至和妻子感慨：

　　“現在的年輕人啊，跟我們那時候，真的不同了，當街都能擁抱親吻，我們年輕時，多含蓄，多保守啊？
”

　　“以前飯都吃不飽，現在每頓都能吃肉，能一樣嗎？
”

　　“你說，以後兩個孩子出生了，一男一女，小名就叫平平、安安怎麼樣？
”

　　“你趕緊去洗洗，早點睡吧！
”

　　“……”

　　明日聖誕節，恰逢周六，陸時淵本想兌現承諾，請大家吃飯。

　　之前領證的事爆出來，許陽州就在群裡嚷嚷着要他請客，當他在群裡詢問大家明日是否有時間時，許陽州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二哥，我不行。
】

　　蘇呈：【吃飯不積極，腦殼有問題。
】

　　【我現在腦殼真的有問題，我感冒發燒了，渾身酸疼。
】

　　自從去厲成蒼家中回來以後，許陽州就倒下了。

　　陸時淵：【嚴重嗎？
要不要我去幫你看看？
】

　　【不用，你别來，我有家庭醫生，已經來看過了。
】

　　許陽州很怕見了陸時淵，就忍不住會把厲成蒼和蘇琳的事說出來。

　　老肖：【你這個樣子，跨年夜還能一起出去玩嗎？
】

　　【當然可以，房間我都訂好了！
】

　　……

　　許陽州不去，似乎大家也都有其他事，陸時淵請客一事，就暫且作罷了。

　　而蘇呈剛在群裡發完信息，就接到了厲成蒼的電話：

　　“哥？
平安夜快樂啊。
”

　　“我在你宿舍樓下。
”

　　“……”

　　宿舍樓下，寒風凜冽，卻擋不住年輕人們火一般的熱情，有不少送蘋果，或者一對對小情侶正在依依惜别。

　　有些甚至還會來個吻别。

　　小堂妹皺眉：

　　這畫面，是不能和家長一起看的級别！

　　而下一秒，厲成蒼就瞟了她一眼：“還看？
”

　　小堂妹低着頭，“你有本事不讓他們接吻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