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的提醒，陸宣文豈能不知道。

　　而趙雲龍似乎并沒把紅姑放在心上。

　　陸源也沒有在訂婚的大喜日子上，跟趙雲龍談其他的，留下禮物，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在這裡，其他人反而不自在。

　　訂婚結束後沒幾日，陸源才把他叫進皇宮，“徐仙姑自殺了，朕沒想殺他。
”

　　他把跟紅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趙雲龍看起來很平靜，“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别人，兩百多年了，還要把祖宗的遺志強加給後代，不過陛下，她雖然沒有把我撫養成人，卻有生育之恩。

　　懇請陛下，讓微臣替她斂葬。
”

　　“好。
”陸源點點頭，有些事情，說開了就好了，趙雲龍是他看中的武将，未來三十年的中流砥柱之一，值得他多說幾句。

　　“叩謝陛下。
”趙雲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随即離開。

　　陸源也沒有隐瞞紅姑。

　　休養多日，她身體也好多了，雙臂和胸口的線也拆了，隻是因為失血過多，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

　　“想去送送就去送送，我不攔着你，她沒生你，卻有養育之恩，這最後一程，你該送送。
”

　　陸源也很清楚，徐仙姑的死，是她咎由自取。

　　她自以為是的以為，以身入局，能勝過陸源，可她不了解陸源，就像她也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一樣。

　　但是，如果不讓紅姑送她最後一程，必會留下遺憾。

　　“謝陛下。
”紅姑默默流淚，又看了看陸源，鼓起勇氣上前，抱住了他。

　　她身子僵硬的很，心裡怕極了，怕陸源推開自己。

　　直到陸源伸手，在她背後輕撫，她身子才軟下來，将臉埋在他胸口，大哭起來。

　　陸源沒吭聲，隻是輕輕撫摸她的背。

　　要說感情，二人還是有的，但是無疑沒有之前那麼熱烈，那麼赤忱，那麼坦白相見。

　　二人雖然擁抱着，中間卻有一道難以跨越的溝壑。

　　這讓陸源很難再次交心。

　　有些事情，不是感同身受就有用的。

　　最起碼他做不到。

　　他從來都是俗人。

　　等紅姑停止哭泣，陸源才離開。

　　紅姑感覺心裡一下子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徐仙姑輸了，但是她也赢了。

　　趙雲龍去了安全局，冰棺裡，徐仙姑遍體生含霜，渾身的肌肉都微縮了，肌膚好似貼在骨頭上一樣，血管都清晰可見。

　　就像是被抽了真空。

　　臉頰眼窩深深坳陷，因為中毒，臉色不是一般的黑。

　　他注意到了，徐仙姑身上穿的并不是第一次見自己的衣服，而是換了一身壽衣。

　　人死後，身體逐漸僵硬，也隻有死後不久才能把衣服套上去。

　　他明白，這必然是陛下的命令。

　　趙雲龍不難過，但是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心裡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感覺，有些熟悉，又覺得陌生。

　　但是記憶裡終究是沒有關于她的過往，強行傷感，他也哭不出來。

　　要是假惺惺的擠出幾滴眼淚，他反而要嘲諷自己虛僞。

　　“我來接你了。
”趙雲龍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拜了拜，将她放進了準備好的棺椁之中。

　　趙雲龍把棺椁帶回了家，停在自家廳堂。

　　未婚妻陸冰疑惑，“這是......”

　　“我生母。
”趙雲龍并沒有解釋太多，而是布置起了靈堂。

　　也不需要别人來悼念。

　　他披麻戴孝的跪在火盆前。

　　陸冰有太多的疑問，她想要披麻戴孝，但是被趙雲龍拒絕了，“我來就好，她與我有生育之恩，與你沒有。
”

　　陸冰張了張嘴，也意識到，趙雲龍對這個生母感情可能非常一般。

　　她聰明的選擇閉嘴。

　　而這時，大門敲響。

　　“能讓别人知道嗎？
”陸冰問道。

　　趙雲龍搖搖頭，“若是熟人，就擋回去。
”

　　“好！
”

　　陸冰點點頭，未婚夫的話也更加驗證了她心中所想。

　　不過打開門，門外站的卻是一個憔悴的女子，她沒見過紅姑，滿臉詫異的道：“你是......”

　　“我是雪裡紅，這裡是趙雲龍家對吧？
”

　　“沒錯，不過......”

　　“我來祭拜一個長輩。
”紅姑說道。

　　陸冰吃驚不已，“你......”

　　話還沒說完，她感覺身後有聲音，回頭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的未婚夫，“她，她，她......”

　　趙雲龍看着眼前的女子，恭敬一禮，“趙雲龍參見皇貴妃！
”

　　“皇貴妃？
”陸冰一愣，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頓時想到了什麼，“雪裡紅，是了，您就是皇貴妃！
”

　　紅姑點點頭，看着眼前嬌豔的女子，“你就是陸冰吧！
”

　　“是，臣妾就是！
”陸源封了她诰命，所以她有資格稱‘臣妾’。

　　紅姑又看向趙雲龍，見他一副疏遠的樣子，便道：“免禮！
”

　　“多謝貴妃娘娘！
”趙雲龍起身，也沒敢多看紅姑，與他而言，眼前的女子，隻是不熟悉的親人，但是他也沒有半點巴結的意思。

　　這樣就好，各過各的生活，直到彼此過得好，就夠了。

　　“我能進去嗎？
”紅姑問道。

　　“當然可以。
”趙雲龍拉過陸冰，讓出一個身位，做了個請的手勢，“娘娘請進！
”

　　紅姑進到院子，看着廳堂裡擺放的棺椁，頓時悲從心底起。

　　“我，能看她最後一眼嗎？
”

　　“不好，死的時間太長了，看了容易做噩夢。
”趙雲龍拒絕了她。

　　“那好，我不看，她這個人有點臭美，不喜歡别人看到她醜陋的樣子。
”紅姑哽咽着說了句，點燃香，跪在了蒲團上。

　　沒想到，再見時，已經天各一方。

　　時也命也。

　　徐仙姑一生要強，死也不低頭。

　　“這輩子您過的太苦了，希望下輩子過的痛快一些，不要被那些恩恩怨怨所擾。

　　這輩子的恩情，我難以償還。

　　要是有來生，我給您當牛做馬！
”

　　上了香，紅姑磕了三個響頭，内心的悲傷難以言喻。

　　“能給我一個孝嗎？
”紅姑道。

　　趙雲龍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給了一個，“娘娘，這不太适合帶到宮内去。
”

　　“我明白，接下來幾天，我每天都會出宮一段時間守靈，不用管我。
”紅姑說道。

　　趙雲龍點點頭，也不再多言，兄妹二人，沒有半點相認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