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離京那天,已經三月初三了。
京中的上巳節是女兒們最盛大的節日,微風吹動柳枝輕拂,滿城飛花,到處都是要出城踏青的女兒家,出城的車隊排了長長的一隊。
但是他是藩王,自然是不需要跟其他人擠在一堆排隊的。
他單獨從九門的西直門出城。
出城之際,守将劉炬帶着衆士兵齊刷刷的給齊王行禮。
齊王少了昔日的驕矜,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虛虛的伸手一扶,正要跟他說幾句客套話,轉眼便看到遠處酒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别人可能會認錯,但是他卻絕不會認錯。
因為他無數次都在夢裡見到她的身影。
她高高的站在二樓的露台,手搭在欄杆上,看向他的方向。
分明隔得很遠,但是齊王卻很多笃定她此時必定是面上帶着諷刺的笑意的。
是啊,她應該得意的。
前世自己對她幾乎毫無防備,為了她還軟禁了寶榮,結果最後卻被她一刀捅死。
而今世自己也是陰溝裡翻船,幾乎輸的傾家蕩産。
他知道戚元是來幹什麼的,無非是過來看一看他這條喪家之犬是不是能夠一擊必殺。
不過那又如何呢?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他是這樣,她也不會是什麼例外。
每個人都會有屬于自己的報應。
如果戚元是自己的報應。
那麼蕭雲庭大概就是戚元的報應了。
幫了他那麼多,如今更是讓蕭雲庭扶搖直上,成了永昌帝跟前最受寵的皇孫。
可是那又如何呢?
馮家回來了,在蕭雲庭那裡,一切就都要往後靠。
他相信不久之後的戚元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痛苦。
沒關系,他會留着這條命,等着看他們如何反目!
戚元面無表情的看着齊王的車隊出了城,轉身的時候便吩咐順子:“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嗎?
”
她本來想一鼓作氣殺掉齊王,但是齊王一直躲在宮裡,再出現就是要出城了,此時他身邊已經多了三千從京營分出來的精銳護衛。
她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
不過沒關系,她會送齊王一個大禮的。
順子低聲的應了一聲:“您放心,都按照您說的,已經知會過宋城知府了。
”
戚元就扯了扯嘴角。
當初謝家出事的時候,宋城知府不知道那是齊王,還以為是真土匪,結果差點把齊王一行都給殺了。
現在知道當初那‘土匪’就是齊王,他能坐得住嗎?
戚元嗯了一聲,帶着順子他們準備回戚家,路上馬車卻被堵得水洩不通。
順子在車外頭有些緊張的跟戚元說:“大小姐,這條路徹底被堵住了,咱們怕是要再等一等。
”
每年三月初三,不管是貴胄還是百姓們中的女孩子都是能夠出門遊玩的,因此這一天城中本來就格外熱鬧。
戚元也知道這一點,出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等着吧。
”
她靠在枕頭上想最近發生的事。
二月份的大事莫過于東瀛來的另一家諸侯,也就是山名家的世子山名松殺了懷良親王的事。
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
山名松殺人之後并不慌張,而是跟大周的官員亮明了身份,并且指明要見禮部尚書和内閣首輔,又一口咬定,懷良親王不懷好意,之前常常侵襲浙江沿海的那一股倭寇勢力就是懷良親王在後撐腰。
又主動表明合作的誠意,甘願俯首稱臣,永世納貢,并且願意拿出三個銀礦來跟大周朝合作。
相比較之前的懷良親王,當然是這個山名松顯得要好合作而且恭敬地多了。
永昌帝大手一揮就讓賴成龍作為使者,護送山名松回東瀛。
其實說是賴成龍,但是這個使者團卻足足有七八百人。
其中包括工部兵部禮部的人,還有護衛。
至于寶榮公主,在山名家殺了懷良親王之後,她的死活就沒人關心了。
畢竟山名家可沒有提出和親的請求。
宮裡隻是傳出消息說是寶榮公主重病纏身,藥石罔顧了。
一切都很順利,戚震走馬上任,如今手握京營二十萬兵力,也算是大權在握。
她想要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
戚元閉了閉眼睛,正在出神,馬車卻忽然動了動。
她立即便下意識的一隻手握住車壁上的把手,另一隻手袖子裡的匕首則也滑了出來。
幸虧這時候,順子在車外禀報:“姑娘,是表小姐和向姑娘,她們去踏青,看見咱們府上的馬車,知道您在這裡,所以找過來了。
”
王婵和向蓉?
戚元挑眉掀開簾子,卻正好看見不遠處的一處牌坊底下,幾輛馬車停在那裡。
而其中一輛馬車的車簾此時也正好打開了,露出一張戚元極為熟悉的臉。
她握着車簾的手頓時緊了緊。
向蓉和王婵已經上了馬車,此時順着戚元的目光看過去,向蓉就挑了挑眉笑了:“看着是眼生吧?
那是承恩侯府馮家的車架。
”
戚元側頭看她。
太後還在世,她的母族是承恩公,那麼皇後的母族自然隻能降一等,便順理成章的是侯爵。
都是推恩得來的爵位,其實并不怎麼稀奇。
稀奇的是,永昌帝是隔了這麼多年之後,忽然一改對馮家的厭棄,下了三道诏書讓馮家進京,而且還恢複了馮家承恩侯的爵位。
戚元放下了車簾,王婵卻緊跟着掀起來了,好奇的問向蓉:“那,聽說生下來便有祥雲籠罩的那一個馮姑娘,此時也回來了吧?
”
戚元扯了扯嘴角。
是啊,馮采薇是生來就不凡的,聽說馮采薇出生當日,當地原本下了七八天的雨收斂,并且出現了七彩祥雲籠罩産房上空。
這一件事還被當做是奇聞,被當地寫進了縣志,而且作為一件奇事上報給了欽天監。
人人都說,這位馮姑娘以後必定是前途無量的。
向蓉則嗤笑了一聲:“鈎弋夫人也同樣生來不凡呢,可死的時候也沒見怎麼跟普通人不同了。
”
王婵頓時有些無奈的睜大眼看着她:“你這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