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小柳貴妃聲聲泣血。
殿中的長公主不忿又心酸:“皇兄!
我們的痛苦難道是假的?
我和驸馬夫妻分離幾十年是假的?
還是我以為我的孩子死了,每年除夕團圓,萬家燈火歡度新年的時候,我的痛苦是假的?
”
一字一句問的永昌帝根本無法回答。
他覺得自己的心此時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挂在柳王妃和妹妹身上,心痛他們這些年的遭遇,憤恨楚國公這些人的很絕。
但是另一半的心,飛到了殿外的小柳貴妃身上。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
生最後一個明誠的時候,就大出血險些沒了性命。
還有明誠,她還那麼小,陡然出這麼大的變故,她現在該是何等的害怕?
甚至還有寶榮,寶榮這個丫頭最是敏感心細......
除夕之夜,舉國歡慶,永昌帝卻隻覺得難以抉擇。
陸明安和長公主雙雙跪在地上,兩人誰都不說話。
但是陸明安肩膀上被陸明徽砍出來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永昌帝沉默很久。
才叫了賴成龍進來。
賴成龍進來便看見了地上躺着的楚國公的屍體。
以他殺人無數的經驗來看,一眼就看出楚國公已經死透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外面的小柳貴妃都素服脫簪求情了,可見事情不可轉圜。
永昌帝沉聲吩咐他:“去将.....王妃請來。
”
柳王妃之前就已經在宮中了,隻是剛才蕭墨一直不肯跟着進太極殿,永昌帝不想刺激他,便讓柳王妃幹脆在偏殿陪着蕭墨。
賴成龍低聲應是,很快就去偏殿請柳王妃。
夜色沉沉,平時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令人不可逼視的琉璃瓦此時也失去了光澤。
唯有一眼望不到頭的長廊上挂滿了燈籠,此時風一吹,小柳貴妃頭一擡,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柳王妃手裡正牽着蕭墨,此時同樣看到了小柳貴妃,兩人對視,小柳貴妃嗚咽一聲就哭了,跪着膝行過去扒住柳王妃的衣裙哭出聲來:“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的父親和母親,求求你!
”
大冬天的,她身上脫得隻剩下單衣素服,此時臉上素面朝天,卻更顯得她面容精緻細膩。
柳王妃毫不遲疑甩開她的手。
“你現在可以來求我,是因為我這些年吃過草根,嘗過樹皮,躲過臭水溝,睡過牛圈,才有回京的機會。
”柳王妃低頭俯視着她:“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有沒有給過我機會?
”
柳王妃不是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
她丢掉的皇後之位,她母親死的不明不白,她兒子的癡傻,這一切的委屈都需要用血來沖刷。
小柳貴妃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死死的揪住柳王妃不放:“姐姐,父親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些被賣了的女兒最終都要落葉歸根,何況是姐姐你?
”
她哽咽難言:“我也知道姐姐心裡難受,我更知道姐姐委屈,對,這是父親和母親做下的罪孽,這一切的罪孽都要有人來償還那,那就讓我來還吧!
”
她說着,視死如歸的站起身來,看準了廊上的柱子。
夏太監和一直在廊下看着的樸無用頓時變色。
他們心裡清楚的很,這可是永昌帝的寵妃!
而此時,小柳貴妃沖向柱子的時候,狀似無意的撞到了一直都在低頭玩着自己手裡的蛐蛐兒的蕭墨。
蕭墨隻覺得自己腰間一陣劇痛,頓時哇的一聲哭出聲來,下意識猛地推了小柳貴妃一把。
小柳貴妃重重的摔在地上,前額磕在磚上,頓時血流如注。
柳王妃面沉如水,心裡冷笑出聲。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這兩母女的招數真是一輩子都是這樣。
示弱,裝可憐,裝柔弱。
偏偏男人就是吃這一套。
她正想要說話,遠處卻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風一般的卷了過來,看到小柳貴妃頭上的血,頓時跪在地上趴在小柳貴妃身邊凄厲的喊了一聲:“母妃!
”
母妃?
柳王妃意識到這是小柳貴妃的孩子,她之前也曾聽戚震和長公主提過,小柳貴妃所生的孩子都非常受寵,但是最受寵的還是寶榮公主。
想必這個就是寶榮公主了。
她懶得跟這兩母女繼續扯皮,便拉着蕭墨要走。
寶榮公主卻眼圈紅紅的站起身攔住柳王妃,二話不說便砰砰砰的跪下給柳王妃磕頭。
看她那個磕頭的架勢,蕭墨都吓了一跳,尖叫了一聲就去拉寶榮公主。
柳王妃下意識的想要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見蕭墨拉扯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的将寶榮公主推了出去,寶榮公主後背重重的撞在了台階上,一時竟然沒有了任何動靜。
這下子樸無用尖着嗓子就開始喊:“快來人,快來人!
寶榮公主出事了,寶榮公主出事了!
”
殿中沉悶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長公主本來還在跟永昌帝說這些年柳王妃和陸明安是如何的東躲西藏,蕭墨又是怎麼丢了性命的。
說的永昌帝心裡沉重得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
他看了楚國公一眼,覺得楚國公也死的太輕松了。
可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聽見樸無用的喊聲,頓時就回過神來,顧不得長公主和陸明安,急急地往外走。
太監丫頭們圍着一圈,但是沒幾個敢去動寶榮公主的。
這可是永昌帝的掌上明珠。
碰着了一點兒,誰知道算誰的啊?
所以永昌帝一眼就看見寶榮公主倒在地上了無聲息。
那一瞬間,永昌帝都吓傻了,飛快的跑下台階,一把将寶榮公主抱起來,這一抱,頓時察覺手裡黏膩膩的。
借着燈盞一看,全都是暗紅色的血!
永昌帝猛地回頭看向樸無用:“誰幹的,誰幹的?
!
”
樸無用欲言又止,為難的看向旁邊因為蛐蛐兒跑了,還在哭天喊地的要太監給他抓蛐蛐兒的蕭墨。
永昌帝的臉色徹底沉下來。
他隻顧着心疼蕭墨成了傻子,卻忘了,傻子是不受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