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發白的時候,吉子渾身濕透的坐上了一艘漁船。
雨太大了,哪怕撐着傘也無濟于事。
她渾身都被淋濕,手腳冰冷的上了船,正凍得瑟瑟發抖,就聽見旁邊的女孩子歡快的說:“我給你燒了熱水,你換一套衣裳吧,可别生病了。”
吉子這才從海面上移開了目光,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對着旁邊的女孩子點了點頭,有點拘謹。
女孩子輕笑:“你這樣可不行啊,這麼拘謹陌生的話,到時候可說不過去的。”
她說着,領着吉子進了艙房,關上了窗戶和門,果然替吉子拿出一套衣服。
又低聲說:“你不必不安,我來,絕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我是奉命來看顧你的。”
是的,看顧。
這個女孩子,一身的好武功。
吉子見識過。
她抿了抿唇,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女孩子也同樣很疑惑:“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殿下和娘娘既然吩咐我來辦事,那我就按照殿下和娘娘說的辦事就是了,至于其他的,那都不是我應該操心的。”
吉子便一時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換好衣服之後,她才開口:“我要怎麼稱呼你?”
“叫我明晨吧。”明晨笑眯眯的:“我剛下山不久,其餘的事,還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吉子擦了擦自己的頭發,皺着眉頭很是擔憂:“你跟我回去,隻怕很危險。”
她知道明晨的本事高強,在戚元那裡就見識過了。
但是東瀛那邊也多的是武功高強的人。
禾子身邊更是許多。
所以她轉眼看着明晨:“怎麼才能說得過去呢?”
得說得過去不被人懷疑,這要做到可太難了。
明晨坐下來,給吉子倒了一杯熱茶,沉聲說:“就說我是個繡娘吧。”
她輕輕巧巧的笑了笑,掏出一條手帕遞過去:“你看看,能配得上這個稱呼嗎?”
吉子好奇的接過來,展開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條繡帕上繡的是一朵牡丹花,若是不仔細看,真的會以為是一朵真的牡丹花,這繡技幾乎可以說得上以假亂真了!
有這樣的技藝,說明晨是繡娘,絕不會有任何人懷疑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上面的牡丹花,才重重的點了點頭:“配得上,配得上!”
戚元想的可真是周全。
怪不得戚元放心讓明晨跟着自己去,原來是因為明晨有這麼一手絕活。
誰能相信這麼一個手藝精湛的繡娘其實最大的本事反倒是武功呢?
她重重的呼了口氣。
明晨則不再多說,隻是盡快跟着吉子了解清楚那邊的形勢。
其實現在的形勢不必多說,吉子也能猜得到。
荀先生對荀六這個侄子素來偏愛,否則也不會讓侄子在漳州斂财了。
她都不必多想,也知道現在荀先生聽見了荀六的死訊之後該是何等的震怒。
豈止是震怒?
荀先生簡直是暴跳如雷。
他少見的失态,掀翻了桌子,瘋狂的朝着桌子又踢又踹。
而回來報信的人也被他給砸的頭破血流,頓時血流如注。
他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指着地上跪着的人惱怒的呵斥:“廢物!簡直是一群廢物!那麼多人幫忙,你們竟然還能全軍覆沒,将我們多年的布置毀于一旦!簡直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經過這麼多年的布置,他們好不容易已經滲透了東南,幾乎是已經通過世家的手将東南大部分地方都攥在了手裡。
誰知道就這麼一次!
就是這麼一次,從惠州城一直到福州到漳州乃至泉州,把他們苦心孤詣的布局完全掀翻了!
簡直是不可理解!
禾子聽見動靜趕過來的時候,荀先生已經活生生的把那個回來報信的人打死了。
她吓了一跳,急忙喊了一聲先生。
荀先生咬牙切齒的吩咐下人:“擡走喂狗!”
底下的人一聲不敢吭,生怕被牽連,急忙将屍體給拖下去了。
禾子這才上前挽住荀先生的手,溫柔的問:“您是怎麼了?”
荀先生氣的胸口發痛,一時險些都站立不住,死死的攥着拳頭砸在了旁邊的屏風上,将屏風都給砸出一個大窟窿。
這才冷冷的說:“這幫混賬東西,集結了幾個島的人,動用了我們所有的人手,結果卻被埋伏,全軍覆沒了!”
之前還想着狠狠地報複一次,好用來報複惠州被戚元殺死那麼多人的。
可現在,報複成了笑話。
損失慘重不說,連自己的侄子都賠進去了。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死了太多人,實在是太多人。
那些人都能死,隻能說明世家也已經被收拾了。
簡直可以說,徐海的銀庫在這一次都被戚元和蕭雲庭給炸的幹幹淨淨了。
他現在不但是把自己的侄子給賠進去了,連帶着還把徐海經營這麼多年的海上走私生意也給賠沒了。
徐海該是何等震怒,他簡直都不敢想。
禾子也同樣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反問:“全軍覆沒?”
這怎麼可能?!
這些年,徐海他們對海上的掌控比朝廷要強得多,對東南的官場也是如此。
否則這麼多銀子也不是白白的砸進去的。
怎麼可能就這麼短短時間,就全軍覆沒?!
荀先生的拳頭都在流血,可他根本無暇顧及,面色極差的扯了扯嘴角,簡直是怒極反笑。
是啊,連一個内宅婦人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他當然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荒謬,簡直是荒謬!
他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憤怒,冷冷的閉了閉眼睛。
現在生氣就算是把自己氣死也沒用處了。
當務之急是要先去把這件事告訴徐海。
但是,他這裡都得到消息了,徐海那邊肯定也已經知道了。
他簡直是眼前一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都顧不得換衣服,便急急忙忙的讓人準備好車架去了王府。
這一次徐海沒有再在後院陪錦娘,他剛到王府,就被底下的人引着去了書房。
一進門,荀先生就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發覺徐海底下幾個得用的心腹全都在,心裡就知道,徐海的确是已經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