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我可是經常揍你兒子的
魏昭出宮後,抱樸駕馬,車輪碾過積水的街道發出沉悶的辘辘聲,泥漿濺起。
下着雨,路上難見行人。
蕭懷言掀開車簾往外看。
“不是去你府上的路。”
魏昭:“去顧家。”
蕭懷言神色微頓,玩味散去:“路懷璋到了?”
魏昭阖眼,神色冷淡:“今早入的城。”
順國公府的馬車抵達觀熙街時,顧傅居就收到了消息。
坐他對面的路懷璋穿着褪了色的藏青緞面圓領袍,雖風塵仆仆,但領口袖緣處的雲紋暗繡仍透着幾分昔日的體面。
顧傅居聞言将手裡的棋子放在玉石棋罐中。
路懷璋見他理了理衣擺。
“傅居你這是……”
他很快反應過來,做了然之色。
“我這些年不理朝政,很少打聽上京的事,唯一有聯系的就是你了。可來的路上也是聽說那魏家子成了你的女婿。”
他撫了一把胡須:“早些年你就對他格外看重,在國子監還有你辦的學府裡時時刻刻把人帶在身側,我當初就打趣你是多了半個兒子。”
“卻不曾想真成了一家子。”
“如今成了你的女婿,你這個嶽丈出去迎迎也沒什麼。”
顧傅居冷淡聽完。
“我就想看看他有沒有半點良心。”
會不會帶着他的杳杳一道過來。
顧傅居自認讓路懷璋住在顧家,心思透露的很明顯了。
他起身:“懷璋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不用了。”
遠遠隻見魏昭擡步而來,步履沉穩。
魏昭将手裡的傘給了顧家随從,這才入了屋:“學生識路。”
顧傅居看向身後。
很好,隻有一個蕭懷言。
果然是沒良心的混賬。
路懷璋仔細打量着他。故人之子,倒是有故人之姿。
魏昭朝他拱手,是晚輩禮:“路大人見了我并不意外,可見夫子都和您說了。”
路懷璋:“他清楚我厭惡這皇城,若無正事不會請我入京。”
他是個利落人,也清楚他才到顧家,魏昭就過來為了什麼。
路懷璋的眼神往蕭懷言身上一落。
氣宇軒昂,一看就是正派。
他點頭:“這是诩然?”
魏昭:……
顧傅居:……
蕭懷言:???
不是,憑什麼把他認成賀诩然那個萬年老二?
“路大人忘了嗎?”
蕭懷言:“有一回太後設宴,我玩火折子,還把您官袍燒出一個洞來着。”
“說了您也許會糊塗,畢竟我當初嫁禍給楚六郎了。”
“當然您也可能忘了楚六郎是誰,畢竟爛人一個,又也不是什麼重要角色。”
魏昭:……
好大的醋味。
蕭懷言微笑,換個最通俗易懂的說法。
“當年我可是經常揍你兒子的。”
路懷璋:……
現在記起來是哪個小混蛋了。
“你變化挺大。”
他突然覺得不順眼了。
幾人落座後。
路懷璋直接道:“我路家也算是世家出身,當年父親在先帝跟前做事。”
他舉棋下了一子。
啪嗒一聲。
“我很慚愧,父親為唯利是圖之輩,他為先帝做了不少惡事。當初燕王被流放,便是我父親授命去燕王府讀的聖旨。”
“說是先帝親信,可我卻認為是先帝手裡的刀更為貼切,樹敵太多。”
再下一子。
“他怕先帝喜怒無常會将他處置封嘴,故也留了後手,手裡有太多皇室罪證未曾銷毀,新皇登基後他照樣扶持多年,靠着老法子得以壽終正寝。”
路懷璋看不上父親的做派,兩人一直不親近。雖是世家出身,卻隻是庶子,娶妻後不願和路家沾邊,早早分出去另過。
那嫡子有路家在官場鋪路,偏偏不如他。
“許是失望嫡子無能。”
“又許是清楚嫡子不堪大任,路家注定敗落。”
“父親臨終前,将那些罪證統統交到了我手上。”
路懷璋對魏昭道:“據我父親所言,當年先帝最疼的就是燕王了。”
但……
“傳位诏書一式三份。”
“魏老侯爺你祖父手上一份,先帝身邊的親信公公手裡一份,還有一份藏在養心殿。”
“先帝寫下诏書,安排好一切後,一宿未眠。”
蕭懷言卻覺得滑稽。
“最疼燕王為何不傳位?布那麼大的局就為了令新帝心生怨念,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置燕王于死地?以除後患?”
香爐煙霧袅袅,盤旋上升。
路懷璋又放下一顆棋子。
“不止你怪,當時我也怪。可等順國公亡故後,我就懂了。”
他看向魏昭。
“你應該也有數。”
魏昭垂眼,稀薄的煙霧缭繞間,好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嗓音冷淡中帶着淡淡的諷意。
“先帝當年也不是太祖皇看重的儲君人選。”
這事蕭懷言也曾有耳聞。
太祖皇更在意心上人生的皇子。
可那位太仁德了,手段不夠狠。就和燕王那樣,還和魏家交好。
魏昭就事論事:“并非姓應的都是畜生肖小,開祖皇是好的,他去後的幾代君王也不錯。”
真正的宅心仁厚,善于納谏。
魏家先輩留下的手劄,魏昭能看出那時候的大晉是真正的君聖臣賢。
“可苗再好,總會有長歪的。”
魏家才能輩出,将皇室子嗣比了下去了,怎會不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也不知從哪任帝王起,不滿局勢。
高踞在蟠龍寶座之上,看不上所謂的君聖臣賢,隻想一言,決世間生死。
野心大了,也就動了除順國公府的念頭。
可那時的他們做不到,隻能慢慢籌劃。
有了這計劃,得幾代人付出努力。
“太祖皇一道恩旨,将那皇子封為逍遙王,賜府南陽無诏不得入京,也算保全他一命,這才将龍位給了先帝。”
先帝比他還狠。
“先帝彌留之際,留給魏家的那道空繼位聖旨,成了一道催命符。”
他不達目的不罷休。
即便清楚,此行定會讓應乾帝會對燕王下死手。
先帝在意燕王嗎?
應該在意的。
可比起除去魏家,燕王也就無足輕重了。
魏昭一字一字,沒有情緒:“燕王被除,何嘗不是證明他選對了人?”
可以說,其實應家還是能出好竹子的。
可他們偏選擇了歹筍。
“黑影的事,路大人可清楚?”
路懷璋對上他淡漠冷然的眼。
“你想問,黑影為何曾對靖遠将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