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城北的楚夕顔
折騰了這麼久,天色已經大亮了。
大公主早已斷奶,内務府便沒有再給她挑選乳母,而是選了幾個辦事細心,善于照顧小兒的保母過來。
陳亞明一大早,就親自将人送到了永壽宮。
翠竹含笑道:“辛苦陳公公了,大年初一,大清早就為大公主操心這些事。
這點心意,是貴妃娘娘請你喝茶的。
”
身為内務府總管,陳亞明平時沒少收各宮娘娘的打賞。
但永壽宮的賞賜,他可不敢收。
“沒有貴妃娘娘提攜,哪有奴才的今日?
奴才為大公主盡心是應該的,翠竹姑娘快别折煞奴才了。
”
“你們幾個,好好照顧大公主,若有任何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
”
貴妃娘娘家世顯赫,出手闊綽。
在永壽宮當差的宮人,油水是最足的。
所以哪怕聽說了昨晚的事,這些保母還是對永壽宮趨之若鹜。
“奴婢們定用心伺候大公主!
”
陳亞明朝翠竹拱了拱手:“内務府還有其它事,若貴妃娘娘沒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回去了。
”
“陳公公慢走。
”
小孩子本就怕生,大公主醒來後,見床邊圍的都是一些陌生人,吓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翠竹連忙上前哄道:“大公主,您别害怕,這些是内務府新撥過來的保母,以後就由她們照顧您的日常。
”
保母們連忙道:“是啊,大公主,奴婢們以後會照顧好您的。
”
柳貴妃雖是大公主的母妃,可她從出生起,陪伴、照顧她最多的是乳母們:“我不要她們!
我要乳娘和母妃!
嗚嗚嗚……”
柳貴妃接到宮人的彙報,說大公主醒了,連忙起床趕過來了。
見大公主哭得小臉上滿是淚水,柳貴妃心疼極了,上前将大公主抱進了懷裡,輕輕哄着:“韫兒乖,韫兒不哭。
母妃在這裡呢,不哭哈。
”
那幾個乳母真是該死,自己做錯了事,被杖斃了還要惹韫兒傷心!
大公主被柳貴妃哄得漸漸止住了眼淚,但因為哭得太傷心,說話都在打嗝:“母妃,嗚嗚……乳娘們呢,韫兒怎麼沒看到她們了?
”
柳貴妃厭惡道:“她們沒把韫兒照顧好,害韫兒生病了,母妃已經将她們全部杖斃了!
”
大公主才三歲,理解不了“杖斃”的意思,隻知道是拿棍子打人,心疼道:“母妃,杖斃很痛痛的,您不要杖斃乳娘她們,好不好?
韫兒要去給乳娘們呼呼,呼呼就不痛痛了……”
柳貴妃摸了摸大公主的腦袋,滿臉疼愛:“傻孩子,她們做錯了事,被杖斃是應該的,哪值得你同情。
”
大公主小小的臉上寫滿了不解:“母妃教韫兒讀《左傳》的時候,不是說裡面有一句話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意思是一個人做錯了事,隻要能認識錯誤,并且改正,就是好事。
”
“為什麼乳娘們犯了錯,就不能原諒她們呢?
母妃,韫兒不懂……”
柳貴妃一時語塞。
韫兒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哪怕隻是個公主,她也希望韫兒長大了能知書達理,不堕大周公主的威名!
所以,盡管韫兒才三歲,她也經常引經據典教韫兒道理。
陛下也親口誇贊過,韫兒被她教養得很好。
可明白那些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柳貴妃可不會為了幾個奴才,克制自己的脾氣。
“話雖如此,但韫兒更要記住,你生來就是金枝玉葉。
奴才們若是敢對你不盡心,你怎麼處置他們都是應該的。
”
真的是這樣嗎?
大公主歪着小腦袋,還是想不明白。
“好了,韫兒該喝藥藥了。
等韫兒的病好了,母妃帶你到院子裡堆雪人好不好?
”
大公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母妃最好了!
韫兒要堆雪人,堆一個母妃,堆一個父皇,再堆一個韫兒!
”
永壽宮裡一片歡聲笑語。
……
京城,城北。
東富西貴,南賤北貧。
住在城北的,都是一些貧苦百姓。
但這裡有一戶人家,格外與衆不同。
因為三年前,這家的婦人生下兒子後,被内務府選中,進宮給大公主做乳母去了。
大公主是貴妃娘娘的女兒,那可是他們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天潢貴胄,她居然能去伺候,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三年,乳母的月例,再加上宮裡貴人們逢年過節的賞賜,這家人的日子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那婦人的丈夫,早些年給人做工,不慎從屋頂掉下來摔成了癱子。
他們本來就有一個女兒要養,生下兒子後,全家更是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卻因為這個大造化,成了城北最富裕的人家。
頓頓有肉吃不說,把女兒都養得像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還請了女夫子教她讀書習字。
九歲的楚大丫,對宮裡的那位貴妃娘娘十分感激,一直覺得貴妃娘娘就是女菩薩!
哦,不,她現在不叫楚大丫了,女夫子重新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楚夕顔。
因為她是在夕陽時分出生的,女夫子說,現在就能看出她是個美人胚子,等長開了一定會擁有美麗的容顔。
不過爹爹和街坊鄰居,都記不住這麼文绉绉的名字,還是一直叫她楚大丫,讓楚夕顔很是苦惱。
賣身進宮的乳母,分死契和活契。
死契的銀子多一些,隻是今後就不能回家了,要一輩子在大公主身邊伺候。
除非哪日主子們給了恩典,還她自由身。
活契的銀子要少一些,但年滿二十五歲,就能到内務府拿回賣身契出宮。
楚夕顔記得,爹爹說娘親舍不下家人,簽的是活契。
她二十二歲那年生下了弟弟入宮,伺候了大公主三年,今年剛好二十五歲。
楚夕顔一邊給癱瘓的爹爹翻身,一邊期待地問道:“爹爹,娘親什麼時候回來呀?
弟弟都不知道娘親長什麼樣,我也三年沒見到娘親了,真的好想娘親……”
楚弟搖着撥浪鼓,笑呵呵道:“娘親!
娘親!
想娘親!
”
楚父一臉憧憬地望着門口:“幾日前,你們娘親就托人帶了話,她大年初一便去内務府領自己的賣身契,回來和我們過年。
”
“我們一家人,以後再也不用分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