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半個月，方妙幾乎天天都看見他，他老是來找自己說話，說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給自己送很多的小禮物，還總是看着自己發呆愣神，神叨叨的。

　　方妙覺得他真的很奇怪。

　　今天他又來了，不過杯莫停門口停着兩輛馬車還有一隊侍衛，似乎是要出遠門。

　　“方掌櫃，今天烤鴨給我留了嗎？
”

　　赫連珩一進來便很自然的往櫃台上一靠。

　　烤鴨他每天都要預定一份，連着吃了半個月了，他沒說不要了，方妙也就沒有說不給他留。

　　“留了的，樓上請吧，今天沒有雅間了，都定出去了，隻有雅座了！
”

　　赫連珩挑眉，跟着她上了樓。

　　期間，方妙走在前面，看到哪裡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便指使小厮們去解決，那些跑堂的小厮們都很服氣她，沒人對她的命令表示不滿。

　　看她的樣子，似乎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這也是赫連珩從不曾看到過的，她的另外一面。

　　這樣自信的，獨當一面的。

　　她本是溫柔小意的性子，遇到什麼事情，也隻會一個人默默的流淚，獨自心痛。

　　她就像是一朵脆弱的嬌花一般，無法反抗命運的不公。

　　而如今，她卻活出了另外一個模樣，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他都有點不忍打擾了。

　　方妙将他引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雅座落座，然後親自給他點菜。

　　“公子，還有别的想吃的嗎？
”

　　赫連珩一坐下就沒個坐相，松松垮垮的歪在那裡，然後眼神一直溫柔的注視着方妙，眉眼間續滿了笑意。

　　方妙時常被他這樣的眼神看的心慌。

　　她不懂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反正就是怪怪的，但也不抵觸。

　　“我即将遠行，下次再見怕是要等到年後了，今日不知可否有這個榮幸，邀方掌櫃共餐一頓？
”

　　方妙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今日酒樓也不算特别忙碌，他連着吃了半個月，給酒樓創造了一筆大的盈利，自己就當是賣個面子給他，陪他用餐吧。

　　“當然，公子是杯莫停的貴客，隻要公子不嫌棄我吃的多就行。
”

　　她這麼一說，赫連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她還吃的多？

　　就那貓兒胃，再來一百個他都養得起。

　　方妙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笑，自己隻是客套一下而已。

　　點好了菜，等上菜的間隙，兩人開始聊天。

　　說實話，赫連珩挺不想離開的，但是自己好歹還是大慶的皇長子，诏書用這個理由，他根本無法拒絕。

　　這段時間待在濟州，他突然發現，這座城池哪裡都好，如果能長期生活在這裡，也挺不錯的。

　　“你背後的東家是誰？
她還挺有品味的，杯莫停是我見過比較特殊的酒樓了。
”

　　他不信，這酒樓的老闆是仲雲，這裡面處處透露着屬于女人的精緻，仲雲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巧思，他隻是個幌子罷了。

　　他說着，還用手撥弄了一下桌上的擺花，今天用到的是桔梗花，配着一種黃色的，有點像玫瑰，又有點像海棠的花朵，叫不出名字。

　　“是白雲書院的仲雲先生，曾經在京都國子監任職。
”方妙是不會透露姜歲的信息的。

　　赫連珩隻是随口問問罷了，他對這背後的人也不感興趣。

　　“你很喜歡如今的生活？
”

　　他這麼問，方妙有些匪夷所思，難不成他還知道自己從前的生活？

　　其實，在杯莫停每天來往之人都是濟州上流圈子的客人，其中有很多是見過她的，有人認出她是水雲天，隻是她不承認罷了。

　　但，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紙本就包不住火，衆人也是忌憚杯莫停後面的勢力，不敢鬧事而已，杯莫停給了她很大的庇護。

　　見她不解，赫連珩幹脆說的更加直白一點:

　　“你很喜歡如今這份差事？
有沒有想過自己開一個酒樓？
”

　　方妙聞言，笑了。

　　“是，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差事，我覺得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天充實，且受人尊敬，我似乎找到了我存在的意義，我想一直待在這裡也不錯，能學到很多有意義的東西，比如學着怎麼和人打交道，總之比以前的生活強出千倍萬倍，

　　至于開一間這樣的酒樓，我想對我來說還是太遙遠了些，我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

　　方妙說着，嘴角噙着溫和的笑意，她想到姜歲，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她說把自己當做朋友，而非下屬，事實上她的所作所為，也确實印證了這一點，她平等且尊重的對待自己，不存在階級思想。

　　“你跟我去京都吧，我給你開一間比這個還要大的酒樓，讓你當裡面的女掌事，還給你五成利潤，我出銀子，你出力道，如何？
”

　　赫連珩誤會了方妙說的話，她說的自己能力不足不是指錢。

　　“公子說笑了，我能力有限，就算你給我一間酒樓，我如果拿不出過硬的本事，或者能留住客人味蕾的招牌菜品，就算是再大再繁華的酒樓它也是不賺錢的，而且我很喜歡杯莫停，在濟州我還有很好的朋友，我就想待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很好的朋友？
男的女的？
”

　　赫連珩聽見這句話，就覺得心裡很酸。

　　“那自然是女子了，她是我見過最聰慧，最自信的女子，她教會了我很多。
”

　　聽說是女子，赫連珩這才沒有那麼酸了，他摸了摸鼻子:

　　“是嗎，那有機會，能否讓我認識一下？
”

　　方妙聞言，面露為難，她往他這邊探了探，然後掩着唇小聲的說:

　　“那怕是不行，我這好姐妹的夫君是個醋壇子，若公子你是個女子也就罷了，可你是男子，他夫君知道了，怕是要醋死!”

　　說完，方妙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笑聲是愉悅的，發自内心的開心。

　　赫連珩也跟着一起笑，聽她這麼說，這濟州的生活對她而言，确實很好。

　　兩人吃完這頓飯，過程還挺輕松的，或許是這半個月赫連珩死纏爛打出效果了，方妙不再對他那麼客氣和疏離，兩人的相處倒有了友人的感覺。

　　吃完以後，方妙送他出去，上馬車之前還給他福身:

　　“公子一路順風，提前祝您新歲快樂!”

　　看到這一幕，赫連珩又想起許多從前的一幕幕，每次自己出遠門，她都會送自己，就像現在這樣，看向自己的眼光是無窮的愛意。

　　可是，自己卻親手摧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