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逼近的速度其實不算快。
受到地脈之渦的影響,此處魔氣運轉紊亂,動手十分不便。
即使強行催發魔氣,攻擊的速度、角度也會出現偏離,招式更無法加以變化。
但襲來的利爪實在太大,足足有磨盤大小,巨影籠罩住支狩真大半個身軀,裹挾而來的氣流壓得人呼吸都困難。
支狩真竭力控住體内動蕩不安的魔氣,側轉身軀,勉強讓過這一爪。
但爪尖仍然擦過肩頭,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沖擊力帶得他身形踉跄,險些向旁跌倒。
血腥氣立即吸引了附近的魔人,他們目光叵測,殺氣騰騰地圍過來。
一旦支狩真露出疲勢,必然被他們當作獵物擊殺。
偷襲的魔人一抓落空,自己也不好過。
地脈之渦周圍并不适宜打鬥,他強行出手,體内魔氣混亂地激蕩起來,身體失去控制,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撲,從支狩真身畔堪堪擦過。
魔人個頭矮小,魔力僅是黃級初階,唯有兩隻巨岩般的手掌堅厚硬實,生滿粗糙的石質紋理。
即便他攻擊時魔力紊亂,路線偏差,仍能借助大如磨盤的巨手命中目标。
支狩真手臂探出,反手一抓,淩厲扣向魔人頭頂。
這一抓出手,時機拿捏精準,恰好是魔人收勢不住,與他比肩而過的一刻。
這一抓也隻是起手式,緊接着是後續的一扣、一掀,三式順勢銜接,形成連環殺招,一口氣可将敵人的天靈蓋掀開。
這記殺着雖然簡單,卻狠辣迅烈,可謂千錘百煉,是真羅睺曆經無數次浴血生死而得,本應該萬無一失。
但支狩真一發力,魔氣立即被地脈之渦搞亂,勁氣不自禁地一偏,出手的路線也被帶歪,蓄含的魔氣變得一片雜亂。
支狩真心知不妙,勢在必得的指尖從魔人頭皮擦過,滑向額頭,後續的一扣、一掀無從施展。
同時,識海中的太上心鏡将四周的動向映照其上:幾個逼近的魔人蠢蠢欲動,意欲落井下石。
他若是一直被動挨打,定遭弱肉強食的魔人群起圍殺。
支狩真的手指肌肉頃刻放軟,順着魔人額頭滑下,臨近眼角。
這一滑柔軟無力,魔人又保持着前撲的勢頭,手指與額角相觸隻有短短的一瞬間。
支狩真的中指倏而屈起,猝然一彈。
“噗嗤!
”指尖又快又準,戳入魔人左眼。
這一記變化猶如羚羊挂角,轉換突兀難測,即便是負手傲立的不二也側目了一下。
眼汁飛濺,支狩真并未運轉魔力,單靠手指的力量,順勢一勾,将柔軟的眼珠硬生生挖了出來。
魔人痛得大聲慘叫,兩隻巨爪胡亂向支狩真掃去。
其餘的魔人頓時被震懾住,猶豫不前。
支狩真不退反進,跨步欺至魔人懷裡,在對方巨掌掃來之前,中指、食指扣住挖出的眼珠,猛地一彈。
“啪!
”眼珠準确擊中魔人右眼!
魔人被打得眼珠生疼,眼前金星亂冒,一時什麼都瞧不見,不由驚慌失措,體内魔氣也為之一亂,掃至的巨掌軟綿綿地落在支狩真後背,失去了力道。
支狩真閃電般探手抓出,一戳、一扣、一勾,魔人狂吼一聲,轉身狂奔而逃,他的右眼珠被整個挖出,隻留下滲血的空洞洞眼眶。
圍近的魔人們瞧了瞧支狩真,立刻改換目标,一窩蜂地追着瞎眼魔人而去。
支狩真暗暗舒了一口氣,走向地脈之渦。
越是靠近龐大璀璨的漩渦,體内的魔氣越是雜亂,像抽瘋似地頻頻轉動,時快時慢。
支狩真往往要原地調整片刻,才能繼續走動。
而且地脈處處暗流湧動,像是憑空生出無數隻推搡的手,極易令身體失去平衡。
好在支狩真天資極高,很快摸索出一點規律,掌握了些許運轉魔氣的小竅門。
他的動作一點點恢複正常,也能令魔氣逐漸适應地脈之渦的旋轉,釋放出兩、三成的威力。
他循着前方望去,一個個魔人沖進地脈之渦,消失不見,千惑圭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
支狩真留心到,仍有兩個同船的船客在附近逗留不去。
一個正是千惑圭懷疑的紅臉魔人,另一個膚色淡黃,四肢修長,目光低垂似遊移不定。
計都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掃過支狩真,剛才他本想利用對方和魔人纏鬥的機會,趁勢下手。
一來支狩真結束戰鬥太快,他來不及插手;二來,黑船主人既然讓蝼煙靈監測全船,顯然察出不妥。
他還是稍作隐忍,等進入地脈之渦,再大開殺戒。
支狩真一步步走到地脈之渦跟前,千萬點噴濺的光焰在他視野中不斷閃掠,仿佛火樹金花綻放,星瀑銀河傾瀉,無數魚龍曼舞,躍出千姿百态的軌迹。
面對這天地所生,恢宏瑰麗的奇景,支狩真不由得屏住呼吸,生出一絲莫名的感動。
或許有一天,他會死,千惑圭會死,來的魔人也都會死,可這天地的氣象不會死,會無止無盡地發光、發亮……
他久久注視着地脈之渦,像是與一隻璀璨的眼睛對視。
蓦地,支狩真的識海轟然巨震,星空棋盤霎時鬥轉星移,自行變幻,似與眼前旋轉翻繞的地脈之渦相互契合,遙相呼應,綻放出千變萬化的虛空氣象。
支狩真忍不住心頭一驚,識海裡的三十六顆星辰竟以地脈之渦轉動的節奏,不斷升落沉浮。
雙方生生滅滅,絲絲相扣,猶如一呼一吸般自然和諧。
莫非這裡也與莊夢有幹系?
支狩真還來不及多想,“轟!
”眼前驟然光芒大盛,他眼睜睜地看着一枚枚閃耀的流星從地脈之渦内噴出,連續不斷投入識海,化作星空棋盤中的星辰……
一時之間,他的識海瘋狂震蕩,無數星光竄躍,掀起一重重驚濤駭浪。
後方的計都禁不住一愕,他正緊緊盯牢支狩真的一舉一動。
對方明明停在地脈之渦面前,沒有沖進去,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倒像是被地脈之渦一口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