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了,這下子真的發達了!
羅摩,以後請叫我小富婆!
”
藏珍艙室内,珠光寶氣升騰,奇花靈草飄香,千惑圭趴在滿地的珍寶堆裡,雙臂圈抱,眉開眼笑,晶瑩的口涎拉成了絲,毫無一點狡詐狠毒的魔女形象。
四周一片狼藉,療傷補氣的寶藥果皮、硬核、草殼吐得到處都是。
“大姐頭,你不是說這些東西要送去中波洲的營地嗎?
”
“該死的小鬼頭,你讓大姐頭先做個美夢不好嗎?
”
“大姐頭,那個叫真羅睺的魔人會動手嗎?
”
“按道理不會。
沒了我們,他又開不了寶船。
再說他往哪裡逃?
各洲的軍閥都在找他,何況他又吃了我的儡蟾。
”
支狩真淡淡一哂,魔軀曆經髓血洗煉,儡蟾早被榨幹精華,其餘當成雜質排出體外。
如今他失去了神秘白骨,魔軀反而輕松許多,修為的地級瓶頸已經松動大半,隻需稍加修行,沉澱溫養,一年内必能進化地魔。
最神妙的當屬髓血,将他的肉身改造得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血液循環時猶如起伏無邊的血海,發出潮汐般的轟鳴,身體的細微處正向一種更高的生靈層次蛻變。
但支狩真心知這具魔軀完全依靠外力,對魔氣的運用技巧、魔道感悟、心境體驗遠遠跟不上修為,徒手格殺的實戰力也極為一般。
“不過你也曉得,魔人發起性子來,哪裡會按常理行事?
剛才在白骨王座前,我的金昙花隐約感到一絲危險之兆。
不過現在沒了。
”千惑圭抓起一串亮晶晶的紫紅色補藥,硬塞進羅摩嘴裡,“多吃點,你太矮太瘦了哦!
”
“大姐頭,我現在不比你矮啊!
”
“别以為我沒看見你墊腳尖!
”
“那為什麼你要伸脖子?
”
“吃也塞不住你的嘴?
我塞!
我塞!
我再塞!
”
“嗚嗚嗚,我肚子好漲,再吃要爆啦!
”
支狩真本想推門而入,目睹兩人嬉笑打鬧一團,又停住腳步。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和巴狼小時候的事。
沉默了一陣子,他拍了拍艙門。
“進來吧,真羅睺!
”千惑圭居高臨下地坐在橫梁上,翹着二郎腿,目光灼灼,嘴角挂着一絲魅惑而狡黠的笑容,金昙花枝在手心裡“啪啪”甩動。
先前那個單純可愛的十來歲少女,恍惚隻是一個錯覺。
支狩真目光掃過一隻隻橫七豎八的獸皮大袋子,各種珍藥奇材塞得鼓鼓囊囊,霞光瑞氣亮得他晃眼。
其中蘊養神識、精神力的寶藥極多,還有大量認不出的靈物,甚至有幾件東西引得巫靈蠢蠢欲動,似要從沉睡中驚醒,顯然更具妙用。
“瞧瞧,這是異種魔物的魔源,居然有這麼大!
這袋東西我做主,全給你了!
”千惑圭盯着支狩真臉上的神情變化,金昙花枝猶如靈蛇蹿出,卷起地上一個血迹斑斑的綠色魔源,丢給支狩真。
魔源足有拳頭大小,散發着豔麗的翠綠色光芒,價格相當于百來個普通魔源。
邊上一口大皮袋裡裝滿了類似的大魔源,足足有上萬顆。
支狩真明白千惑圭在試探他的企圖,斷然拒絕:“這些魔源屬于旭日軍。
”
千惑圭目光一閃:“你奪取寶船,立下大功,理應得到賞賜。
”
“前線的旭日軍比我更需要它們!
要打敗無惡不作的軍閥,徹底解放魔獄界,需要我們每個人抛頭顱,灑熱血,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
這是萌萌哒唆使支狩真說的,千惑圭呆了半天,才道:“這樣吧,這裡有幾部功法秘笈,你大可以挑一部修煉。
”
金昙花枝扯開一個密封的岩石匣子,倒出十多件奇物:一截嵌着金絲的焦黑樹樁,底部的年輪密密麻麻,難以計數;一塊色彩炫麗的奇形珊瑚,内部火焰竄躍;一塊閃着白金寒光的不規則金屬,邊緣鋒銳如刃;一塊類似冰塊的結晶體,當中鑲嵌着一隻綠色尖耳朵;一隻半開半閉的紫色條紋貝殼,殼内傳出缥渺的歌聲……
這些正是魔獄界獨有的功法秘典,隻要以精神力相觸,它們表面會浮現出一種神秘繁複的圖紋,魔念循着圖紋運行,便可領會隐藏的功法。
此後圖紋會徹底消失,他人無法再籍此修煉。
一個秘境剛剛形成時,此類功法奇物最多。
有時不僅限于死物,一些新出生的魔物幼胎身上,也會長有隐秘的功法圖紋。
“來選一塊,看看你的運氣怎麼樣!
”千惑圭催促道,真羅睺要是什麼都不肯拿,她反會心生不安。
支狩真略一思索,伸手抓住那塊寒光閃爍的金屬。
單從氣息感應,金屬透出的铮铮鋒芒最合他的心意。
握住金屬塊,支狩真将精神力沿着圖紋遊走,一幅神妙宏大的觀想圖徐徐浮現心中:初始是一片深邃無盡的虛空,雲海茫茫,萬裡渺渺,突然間,一隻龐大無匹的利爪從虛空探出,撕開雲海,往下方一座高峻崔嵬的大山抓去。
這隻利爪來得毫無征兆,仿佛從浩浩淼淼的虛空中誕生,尖爪盤結着白金色的細鱗,像一輪冰冷閃耀的寒鈎,顯得美麗又危險。
與此同時,一輪初升的旭日正從山頂冉冉升起,金紅色的光芒普照萬丈,直透雲層。
“轟!
”利爪穿破雲海,一把攫住紅日,四下裡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利爪撥弄紅日,更像是在嬉戲耍玩,時而矯夭敏捷,時而靈巧曼妙,時而淩厲兇狠,向支狩真展示着一個個不同的爪姿……
猛地,利爪将旭日一下子扣緊、合攏、捏暴!
漿流迸射,火光盈天,璀璨的焰光從爪縫裡噴擠出來,漫空激飛,掀起一片片灼熱沸騰的氣浪……
“功法怎麼樣?
不好的話也不能随便換哦!
”千惑圭問道。
“還過得去。
”支狩真随口敷衍,這是一門叫做“攫天爪”的兇厲爪功,與斷魄指恰好可以銜接,并能融入白骨往生經的一門絕頂武技——無間妙相白骨爪。
他随手丢掉金屬塊,上面的圖紋正在消失,魔獄界不擅長金屬冶煉,這塊金屬從此淪為廢品。
“那就好。
以後要是你願意,可以把功法傳給旭日軍的同僚,會得到相應的獎賞。
”千惑圭清點完寶物庫藏,便将二層的青銅雕像收好,倒掉碗裡的血水。
支狩真又細看了一會兒雕像,它臉上的詭笑竟然消失了。
“這可是我們旭日軍壓箱底的秘寶,天魔之下,任誰也難逃它的威力。
”千惑圭示威般地揮了揮雕像,“不過這東西邪門得緊,每次使用後,總會碰上點怪事。
”
半個時辰後,支狩真随意選了一間艙室休息。
他獨自盤坐,心念一動,整艘白骨寶船在視野中一覽無遺,千惑圭和羅摩的一言一行盡收眼底。
羅摩正在禦使艙操控航線,加速穿越血海。
白骨寶船将下潛至地渦深處,沿地脈一路趕往中波洲。
千惑圭則一直牢牢守着藏珍艙,顯然在戒備支狩真。
支狩真淡淡一笑,整艘寶船的白骨壁闆像水波一樣流動,一根根白骨變形、分拆、合并,新生出一條隐秘的夾道,直通藏珍艙。
一隻裝滿寶藥的大皮袋被白骨托起,經過夾道傳輸,送到支狩真面前,全是滋養識海、補益精神的寶物。
支狩真随手拿起一塊雪玉茯苓,慢條斯理地咀嚼起來。
一路上,他一邊服食各類精神寶藥,一邊欣賞波瀾壯闊的血海景緻,甚是悠閑自在。
血海中不時飄過龐大如山的斷肢殘骸,以及五花八門的彩氣浮島。
每有屍骸、浮島出現,總會引來大批魔人哄搶,掀起一場又一場兇險厮殺。
支狩真靜靜地觀察魔人的生死之戰,開始抽暇修煉白骨往生經和攫天爪。
之所以修煉《白骨往生經》,主要是為了與《三殺種機劍炁》相互對照。
這兩本秘典均來自域外煞魔,令他對這個聞所未聞的種族頗為好奇。
攫天爪則與人間道的一種奇門劍術——吳鈎劍極為相似,支狩真修行攫天爪,一來可以觸類旁通,驗證劍術;二來也可預防失去長劍,難以自保的危機。
漸漸地,支狩真對魔煞炁的運用有了不少領會,一些格鬥技巧也進益良多。
但進步最恐怖的是他的精神力。
十數日來,他服食的補藥比得上一家大晉道門的庫藏!
精神力一日千裡,飙升到了極緻,再也進無可進。
若不是識海正在發生玄妙莫測的蛻變,他早已生出神識。
進入合道之前,他已不再需要任何精神寶藥,就連沉睡的八翅金蟬,也得到了足夠多的養分。
“難道這是使用魔像的後果?
”藏珍艙内,千惑圭和羅摩大眼瞪小眼,反複清點了好幾次,有三隻裝滿珍寶的大皮袋奇詭地消失了!
“轟!
”白骨寶船忽地微微一晃,一股猛烈強大的暗流從海溝深處沖出,巨浪翻滾,塵埃彌漫,一具碩大無朋的屍體被暗流卷住,抛出海溝底部,上下翻滾。
支狩真随意望了一眼巨屍,神色忽地一滞。
血海深處,掀起一陣陣狂暴的洶流,漩渦卷動,風浪呼嘯,巨屍随着排浪跌宕起伏,滾過白骨寶船上方,翻了個身,又被怒浪遠遠地卷走。
支狩真的目光追着巨屍而去,一時難以置信。
雖然長年浸泡在深不可測的海溝裡,屍體卻并未浮腫,面容栩栩如生。
他的結構、長相與人類無異,面目儒雅,修長的星目半睜半閉,仿佛随時會睜眼蘇醒。
颔下的三绺長須烏黑光亮,不曾沾上半點塵垢。
他的皮膚像玉石一般晶瑩,潔淨得近乎邪異,卻又泛着一絲聖潔的光澤。
巨屍被洶湧的暗流卷住,往海面上浮去,一點點消失在白骨寶船的視野範圍。
一絲寒意爬上支狩真的脊背。
“你看清了嗎?
”萌萌哒驚叫出聲。
“當然。
”支狩真神色凝重,蓦然間,識海深處,白玉骰子“咕咚”翻了一下,消失不見。
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下一刻,沛然莫禦的無形力量從四面八方傳來,将他推出了魔獄界。
巨屍的面容始終在支狩真眼前閃回。
他認識那張臉。
那是王子喬的臉。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