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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魔念鏡裡傳花

山海八荒錄 洛水 3634 2024-12-28 15:24

  馬車駛進永甯侯府。

  王夷甫兀自拽着王子喬、裴夫子,唠叨個不停。
王子喬籍口休息,獨自回到東月苑。
此處是侯府西席的居所,各間庭院以花木相隔,引曲水相繞,爬滿白牆的葉蔓透出深碧色的涼意。

  王子喬掩上廂房的門,緩緩放下窗前的水晶簾子。

  映入的晨晖一點點退去,陰影覆蓋而來。
王子喬坐在一片寂靜幽暗裡,沉思許久,起身打了盆水,淨手擦臉。

  水紋在镂花的銀盆裡蕩漾,王子喬目光一凝,探指點入水面,整盆水猛地晃動了一下,旋即靜止下來,凝如明鏡。

  片刻後,一張臉悠悠浮現在水鏡裡,由朦胧漸漸轉為清晰,赫然是高傾月。

  “這是上古失傳的鏡裡傳花之術?
”透過水面,王子喬周圍的景象一一映入高傾月的視野,微微晃動着,像隔了層又薄又亮的水光。

  “隻是魔念的粗淺運用罷了。
”王子喬微微颔首,“我的識海恢複了一些,勉強可以動用魔念了。

  高傾月神色一喜:“巫族的《虛極釘胎魂魄禁法》果然有用麼?

  王子喬輕歎道:“《虛極釘胎魂魄禁法》不愧位列四大精神奇書,對滋養識海頗有神效,但也僅止于此了。
我魂魄遭受重創,即便集齊四大精神奇書,也未必有效。

  “《内景賦》與《妙化參同契》,我一直在派人暗中尋訪,這急不來,需要機緣。

  “在這方天地裡,我是不會得到機緣的。
能恢複一點魔念,已算萬幸了。

  “你那枚棋子不是預錄了雷霆崖麼?
《玉樓金阙十二重圖錄》的上部就藏在太上神霄宗。
不過,那枚棋子可不太安份啊。

  “他入了局,哪還有機會跳出去呢?
”王子喬淡淡一哂,“既然他喜歡主動抓住機會,想必下一步,便是除掉永甯侯,徹底脫離我的掌控了。
”域外煞魔以天地本源為食,入侵各方宇宙,奴役的生靈數以億萬,何種兇殘狡詐的不曾見過?
根據支狩真的心性,估算出他的下一步并不難。

  高傾月笑了笑:“此子确實有點能耐,居然搭上了太上神霄宗掌教一脈。

  “他自小在百靈山長大,與太上神霄宗并無淵源。
多半是當日道門激戰燕擊浪時,他設法讨得了清風的青睐。

  “是了。
崇玄署曾有外賊闖入,想必此子通過紫雲觀求助清風,玄珠才會趕赴建康。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将支狩真預錄雷霆崖一事推斷得一清二楚。

  “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
”王子喬語聲一沉,眉頭微蹙,“玄珠何等身份?
清風面子再大,也不值得一位煉虛合道的高手親自來為那小子撐腰,遣個弟子出面就夠了。

  高傾月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玄珠隻是順道而來?

  “沒錯。
玄珠外出山門,一定另有其因!
”王子喬斬釘截鐵地道。
域外煞魔最擅感應人心,玄珠化電而去時,出現了一瞬間的情緒波動,被他清晰捕捉。

  兩人目光久久相對,各自沉思。

  “何事需要玄珠出馬呢?
佛門?
在重陽升壇辯道之前,道門不會亂來,這點規矩還是會講的。

  “晉明王早派重兵駐紮在城北的雞籠山,守護佛門弟子,道門還不至于公然和皇室撕破臉。

  雙方對視一眼,蓦地異口同聲喝道:“為了燕擊浪?

  “蠻荒一戰,道門在燕擊浪手裡近乎全軍覆沒,怎能不還以顔色?

  “道門必然蓄謀已久,志在一舉伏殺燕擊浪。

  “上次伏殺佛門事敗,清風難辭其咎。
這次伏擊應該以太上神霄宗為首,玄珠才會在離開時洩露了一絲不甯的心緒。

  “燕擊浪這塊擋箭牌,現在還死不得。

  王子喬手指輕敲水鏡,一縷淡灰色的輕煙飄出指尖,詭異扭動,幻成人形,俨然是他自己的模樣。

  “昨日玄珠心神微分的那一刻,我悄然在他身上附了一縷魔念。
這縷魔念無色無形,無害無益,猶如一點灰塵沾身,十二個時辰之後自行消逝,合道高手也難以察覺。
”王子喬手指一彈,人形的輕煙旋轉着,一點點鑽入水鏡,消沒不見。
下一刻,人形輕煙出現在高傾月身前,纏上他的手指。

  “它會帶你追蹤那縷魔念,從而找到玄珠。

  “事不宜遲,我即刻動身。
”高傾月長袖一拂,左足邁出,倏而出現在建康城外。
右腳跨出第二步時,他身形隐約難辨,似化作千裡滔滔江水,一路奔湧而逝。

  王子喬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水鏡,鏡中江河、城鎮、棧道、草木等景象不斷切換,随着高傾月的飛速移動而變化……

  “意守丹田,聚神提氣,貫達百脈,通體如一!
你這小和尚,隻要運轉灑家教你的法門,包管你健步如飛!
”芳草萋萋的兖州古道上,一輪朝陽初升,染得遠處江水紅豔似火。
燕擊浪一邊高聲吆喝,一邊拔掉葫蘆塞子,猛灌了幾大口酒。

  “燕施主,小僧說得口舌都長繭子啦。
我已有師承,又是佛門弟子,不能拜你為師。
你教的功法,打死我也不會學的。
”慧遠有氣無力地答道,深一腳、淺一腳地拖在後面,像一隻笨拙的烏龜。
他肩頭、手臂、後背、雙腿都被綁上沉重的鉛塊,額頭大汗淋漓,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氣。

  燕擊浪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水,嘿嘿一笑:“那你背着這身烏龜殼慢慢走吧,灑家有的是時間和你磨。

  他走到江邊,尋找渡船。
江灘遍布黑黃色的淤泥,稀稀拉拉的蘆葦在晨風中搖擺,簌簌有聲。
蘆葦叢邊上,坐落着一座六角江亭,柱漆剝落,頂瓦殘破,裂紋叢生的匾額上,“斷浪亭”三個字被侵蝕得十分模糊。

  斷浪?
燕擊浪皺了皺眉頭。
他名中帶一個“浪”字,這個亭名顯然不祥。
想到此處,他忽地心血來潮,憑空生出一絲不安的預兆。

  這是合道巅峰高手冥冥中的一絲天人感應。

  “小和尚,走!
”燕擊浪毫不猶豫,一把抓住慧遠,疾掠而起。

  茫茫江波裡,一艘烏篷小舟緩緩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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