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三天了!
”
“城主下令,晚上不準出戶!
”
“連街道都被城衛隊設卡了!
”
“城裡亂了,有些鯉戰士鬧着要出去,和城衛隊幹起來了!
”
“城主下令,食物限量買賣!
”
“城衛隊開始挨家挨戶搜查鯉禍!
”
阿道每日外出劍館,帶回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
攬月城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人心躁動不安,猶如困獸。
“砰!
”劍館的門被推開,又重重關上。
阿道合起魚皮傘,踢掉濕淋淋的草鞋,提着藤簍奔進來嚷道:“阿真,你得給我加錢,今天連藻餅都漲到三十個白貝錢了!
”
“噓——”萌萌哒手指掩唇,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支狩真靜立在地闆中央,手持木劍,目不斜視,雙腳不丁不八,以音劍流特有的法門控制呼吸。
“還在練劍?
”阿道放下簍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抓起麻布擦幹地闆上的水漬。
随後打開藤簍,拿出一塊灰綠色的藻餅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道,“反正你們得加錢,不然我虧大了!
”
“外面有什麼新消息嗎?
”萌萌哒丢給他一枚花貝錢。
“亂糟糟的!
城衛隊每天都在盤查外鄉人,老是打起來,還死傷了好些個鯉戰士。
照我看,這兩天要徹查各大劍館道場了。
”阿道小心地藏好花貝錢,咕哝道,“早知道這麼麻煩,就不收你們進來了。
”
尖銳的呼嘯聲猝然響起,刺得阿道耳膜脹痛,心驚神悸。
他眼前的支狩真裹在模糊的劍影中,身形縱橫撲掠,木劍破開空氣的聲響仿佛驚濤駭浪,風吼雷鳴,震得道場的天花闆嗡嗡抖動。
阿道驚得咬在嘴裡的藻餅掉在地上,“天河在上,這就練成了?
”他瞠目結舌,不過幾天功夫,這鄉下來的小子竟把音劍流的基礎劍技修到大成?
萌萌哒白了他一眼:“那當然啦,我家阿真可不是你這種廢材!
”
阿道幹笑一聲,慢慢撿起藻餅,咬了一口,摻和了湖藻、浮萍的烤餅又苦又澀,從未如此難以下咽。
“我本來就是個廢材嘛。
”他的嗓子也透着幹澀,要不是廢材,怎地把劍館都快敗光了?
要不是心裡還存了一點念想,盼着師父能活着回來,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漫天劍影收束,支狩真木劍一頓,呼嘯聲倏然斂去。
他默然半晌,搖頭道:“這種音劍術除了擾亂對手心神之外,沒什麼殺傷力。
”
“那是你還沒生出劍心,發揮不出音劍的威力!
”阿道不服氣地争辯道,“我師父出劍時,劍音化作實質,炸得石頭也崩碎了,那才叫厲害!
”
萌萌哒撇撇嘴:“瞧你這副樣子,你師父估計也是個樣子貨。
”
“師父和我不一樣!
他是最好的鯉戰士!
”阿道的臉漲得通紅,梗着脖子站起來,瞪着萌萌哒,“你再胡說,就别住這裡了!
”
木架上,灰撲撲的劍囊倏地泛過一絲暗淡的微光。
萌萌哒冷笑一聲:“那你退錢?
”
阿道呆了呆,有氣無力地坐下來,讪讪地道:“我沒用,不代表我們音劍流沒用。
”
支狩真放下木劍,劍音化實,與人間道的音道術法也無多少區别,這門音劍術不值得再花功夫了。
他拿起木架上的劍囊,又開始反複察看。
這隻劍囊在他手裡多日,至今不曾窺出奧妙。
不過識海内的沖和劍氣似乎受其觸動,變得愈發靈動。
“阿真啊,你這麼整天研修劍術,不覺得膩味嗎?
”阿道湊過頭去,悻悻問道。
支狩真頭也不擡:“鯉不是一向如此嗎?
”
“那……倒是。
”阿道呆了呆,垂下頭,撿起掉在地闆上的碎餅渣,沒滋沒味地咀嚼着。
可誰說鯉一定得如此呢?
不喜歡練劍的鯉,就不是鯉了嗎?
他發了一會兒楞,道,“對了,我聽說,不少外鄉來的鯉人受不了了,打算強行闖城。
”
支狩真沉吟片刻,起身走出道場。
門外大雨滂沱,雨水像透明的簾布從屋檐垂下來,街道上水汽茫茫,行人稀廖,景物模糊難辨。
“為了幾個鯉禍,城主府不惜大動幹戈,還封城這麼久,實在很奇怪啊。
”萌萌哒跳到支狩真頭上,用毛茸茸的小手去接雨滴。
支狩真淡淡一哂:“他們未必是要找鯉禍啊。
”
萌萌哒心中一動:“難道是找你?
”
“若目标是我,城主府一定也被控制住了。
”支狩真深深吸了一口氣,體内的日、月劍氣隻餘點滴,最遲半日,他就将重結劍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找不到你,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萌萌哒甩掉掌心的雨水,“城衛隊遲早會找上劍館。
”
“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支狩真目光閃動,緩緩掠過四周密集的劍館道場,最後投往城門的方向。
萌萌哒眼珠一轉:“那我們就加把火,讓攬月城徹底亂起來!
”
支狩真微微一笑,一個個蓍草人從懷裡跳出,四散遠去,迅速消失在大雨中。
地上積水成溪,彈起無數白花花的水箭。
一個蓍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沿着牆根,一路逼近城門。
它渾身被雨水濕透,動作變得遲緩,然而雨幕遮掩之下,把守城門的鯉人并未察覺。
蓍草人攀住城牆,慢慢爬上去,鑽到城垛的縫隙間,悄悄匿伏下來。
透過蓍草人,支狩真望見城樓上,數十個鯉人披甲仗劍,頭盔上鑲嵌着城衛隊的雙劍交叉徽記,站在樓檐下避雨。
其中幾個鯉人面無表情,快步走到城垛前,陰冷的目光四處逡巡,似是感應到了蓍草人。
支狩真的心神又落到其餘蓍草人身上:三個蓍草人潛入附近的劍館,一個蓍草人直奔城主府,一個蓍草人從窗戶爬進一家客棧,最後一個蓍草人出現在主街中央,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未過多久,沿街巡邏的城衛隊突然改道,紛紛圍向主街,另一隊趕往客棧的方向。
片刻之後,城主府内,一個服飾華貴、身材魁梧的獨眼鯉戰士霍然站起,拔出背上雙劍,旋風般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