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支狩真走出了這一帶的山嶺。
識海深處,白玉骰子變得愈來愈模糊,隻餘下淡淡的虛影。
他随時會脫離邪鏡界,返回人間道。
這次進入地夢道,支狩真算是完美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功蘇醒了巫靈。
如今,他可以通過八翅金蟬,直接施展厭勝禁俑祭術十二禁咒,戰力大進一步。
即便以後轉生地夢道不同的世界,重塑肉身,厭勝禁俑十二禁咒照樣可以施展。
最奇妙的是,巫靈汲取了厭勝禁俑祭術十二禁咒之後,發生了玄妙的變化。
八翅金蟬的翅翼生出模糊的鳥、魚圖紋,一點點勾連成形,越來越清晰,散發着瑩瑩毫光。
那是厭勝禁俑祭術與巫靈融合後生出的,傳說中第十三種最神秘的咒術,号稱“取法天成,無迹可尋。
”
再過數月的時間,第十三禁咒便可徹底成形。
由于巫靈進化,支狩真的魂魄本質随之提升,夏蟬汲養術和冬蟬蟄藏術也水漲船高,比以往多了一絲靈性。
他也明了八翅金蟬将來的進化之路:需要汲取一些具備靈性的天材地寶,獲得再次蛻變。
支狩真的精神力也在蝕心魇的幫助下,飛速膨脹,相距合道僅餘一層之隔。
隻是這層隔膜猶如天塹,牢不可破。
即便巫靈蘇醒,他的魂魄進一步蛻變,但精神力的合道瓶頸仍未沖開,還停留在返虛巅峰。
支狩真猜測,這是緣于自己的神識始終未能孕育出來,導緻識海無法質變,完成突破的最後一步。
這有些違反常理,以他的精神力強度早該生出神識,何況修煉的又是虛極釘胎魂魄禁法、太上心鏡注此等絕頂法門。
唯一的可能,是自己領悟了莊夢的星空夜景屏風,識海衍化成虛空星辰棋局,又在魔獄界汲取了地渦星辰,識海變得十分特殊,再難以正常的方式孕生神識。
這一切既然與莊夢有關,那麼回到人間道,他就必須借助侯府的勢力搜羅莊夢的功法、著作甚至平生經曆,加以參詳,徹悟虛空星辰棋局識海,才有機會孕出神識,完成精神瓶頸的突破。
這需要機緣。
支狩真一邊沉思,一邊信步走在鄉野的田埂上,心情也放松起來。
沿途出現了零散的村莊,蜿蜒的黃土坡路兩側,分布着一片片開墾的麥田,在蒙蒙春雨裡綠得生煙。
支狩真向幾個農耕的玉人問路,他們十分警覺,謹慎不語,始終和他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個個脖子上挂着一串驅邪的尖紅辣椒。
這種辣椒會發出一股刺鼻的酸辣氣味,許多小邪祟十分厭惡這種味道。
直到支狩真問農人讨要一根尖紅辣椒,直接塞進嘴裡咀嚼,他們才露出一絲友善的笑容。
這是空豪烈教過的法子,可以證明自己并非邪祟,與陌生人建立初步的信任。
畢竟玉人會被形形色色的邪祟附身、寄生、共生……
根據農人的指引,支狩真一路向西而行,到達百裡外的一座邊境小鎮。
因為常年飽受邪祟災變,戰鬥不斷,整個大陸變得千瘡百孔,四分五裂,擠壓出一條條巨大的裂壑地貌。
裂壑大多被洶湧的洪水充斥,形成汪洋大澤,将陸地分隔成星羅棋布的一塊塊。
緊鄰裂壑的城鎮被稱為邊境城鎮,唯有乘船遠洋,才能渡過裂壑,抵達其它陸地。
支狩真緩步走進小鎮,鎮子四周被高高的磚牆圍起,磚上刻滿五花八門的驅邪印圖。
一旦邪祟接近,就會發出警示的尖叫。
平坦整齊的石闆路上,人來車往,店鋪林立,屋頂上插着一杆杆五顔六色的滅邪旗幡,迎風獵獵作響。
小鎮的碼頭是最熱鬧的,人流摩肩擦踵,川流不息,時不時地可以遇到各色商隊以及擔當護衛的滅邪師。
一艘艘遠航的巨型海輪密集停靠,正在裝卸貨品。
“招募滅邪士、滅邪師和學徒,護送商船渡過裂壑,前往光新大城!
”一個商隊管事帶人守在碼頭邊,大肆吆喝,“一切酬勞從優!
可以發放稷下士宮傳承的手印秘笈,神通技法!
各位高人抓緊機會,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
支狩真好奇地停下腳步。
由于裂壑的汪洋裡潛伏着不少邪祟兇靈,所以商隊會雇傭修煉者,護送他們遠渡裂壑。
但酬勞往往是此地修行界的通用貨币——水晶石,極少以秘笈相酬。
“真的假的?
确定是稷下士宮傳承的秘技心法?
”“去光新城的裂壑太兇險了,聽說一直有船隻出事,你們船上有滅邪士壓陣嗎?
”一些修煉者停下腳步,争先恐後地詢問起來。
常年與邪祟抗争,玉人大陸上的修煉者極多,但大多數是學徒,缺乏正統的滅邪傳承。
一聽說酬勞是稷下士宮的傳承,衆人立即趨之若鹜,将管事團團圍住。
“當然是真的,船上也有滅邪士大人親自坐鎮。
”商隊管事的身後,一名滅邪師沉聲說道。
他大約三十來歲,眉目沉毅,穿着玄色深衣,雪白的衣緣上繡有稷下士宮的徽記,顯然是隸屬于稷下士宮的滅邪師。
“這艘商船由我們稷下士宮全程押送,報酬也由我們直接支付。
”邊上另一位滅邪師說道,他同樣出自稷下士宮,身材高大魁梧,背後插着一根墨綠色的長幡,卷起的幡面不住顫動,依稀透出渺不可聞的吼聲。
支狩真的目光微微一轉,掠過兩位滅邪師,投向他們身後的一艘黑色巨艦。
一群水手正擡着一口大箱子登船,一名佩戴着稷下士宮玉璧的滅邪士緊随其後,寸步不離。
箱子的形狀像一口棺材,被一根根粗黑的鐵鍊牢牢捆住。
鐵鍊上雕刻着各種驅邪符紋,箱子表面也以朱砂、水銀、硫磺、雄黃等驅邪物繪制出了繁密的陣法圖紋。
支狩真觀察着箱子的同時,八翅金蟬發出一聲警示的清鳴,此物分明暗藏極大的兇險。
與此同時,那名滅邪士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目光四下裡一轉,落到支狩真身上,閃過一絲異色。
“本座厲庭,乃稷下士宮巡察使。
這位滅邪師小友,可否上船一叙?
”滅邪士嘴唇蠕動,聲音準确送入支狩真耳中。
他身材削瘦,神色冷厲,眼神中自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顯然常年身處高位。
支狩真剛要答話,識海内的白玉骰子忽地翻了個身,消失不見,一股龐大無形的力量将他推出邪鏡界。
正當脫離之際,支狩真駭然發現,一股股邪異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探出,死死拖拽自己,不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