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飛來山中時常有震動傳來,小至十裡,大至百裡,最長的往往能夠持續兩三個時辰。
如此異動,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作為飛來山的掌店,黃蜀郎甚至想要向京城上報,卻被李末阻止。
“大人,小的在此,便是監察各方異動,飛來山距離望玄城不過數百裡,那可是拱衛京師的屏障,如果出了意外……”
黃蜀郎欲言又止,這本就是他職責所在,萬一出了岔子,第一個掉腦袋的便是他。
畢竟,在玄天館内,這些受到招安妖鬼的命是最不值錢的,往往跟着歸墟交替着用來背黑鍋。
這也是他們存在的必要。
“怕什麼?
天塌下來你扛着就是。
”李末淡淡道。
黃蜀郎面皮顫動,不由苦笑:“大人說笑了,小的這般身闆,哪裡扛得起。
”
“沒點眼力勁,有主子在,能出什麼大事?
”
姬天啼拍馬屁的功夫總是很及時。
黃蜀郎撇了撇嘴,卻不在說什麼,心中卻已然将這隻秃毛雞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
“你知道這動靜從哪裡來……”
魚照月若有所思,不禁看向李末。
“天師府兵馬的調動也與此有關?
”
當初,魚照月将天師府調動兵馬之事告知李末的時候便覺得有些蹊跷,現在看來,這飛來山果然藏有貓膩,将有大事發生。
“魚姑娘,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多問,接下來這幾天你最好就待在客棧裡,方能自保無虞。
”李末沉聲道。
馮萬年閉了死關,必定要煉制出本命法劍,沖擊【上苗境】,一旦到了最後玄關,必定有會天大的動靜。
李末也相信,楚念心那幫人……甚至無量劍種都會親臨飛來山。
說白了,他們代表了【玄天道種】的意志,必定不會坐視馮萬年的悖逆,想要收割霸道劍種。
到了那時候,恐怕便是一場苦戰。
這也是馮萬年請李末守關的原因,這既是生死兄弟之間的托付,同時也是對李末實力的信任。
“我便在此,看看誰能逾越天關半步。
”
最近幾日,李末未曾修煉,而是養精蓄銳,将自己的狀态調整到最佳,同時又将以往獲得的功法在心中過了一遍,靜默參悟,卻是獲益良多。
尤其是像【地煞七十二變】,【八九玄功】,【黑天觀想經】,【泰山生死書】等覺醒最早的功法,倒是讓李末又有了新的感悟。
修煉到如今的境界,再回頭品悟這些功法,李末隻覺得浩如煙海,如聞大道,其中的玄奧觸及本真。
這讓他靜極思動,想着是否修煉那部玄功。
“未來書!
”
李末眸光閃爍,腦海中浮現出許多恍如蝌蚪的古老金文。
在李末放生的諸多妖鬼之中,那位淩駕于猴子之上,實力蓋壓群倫,号稱【第一妖鬼】覺醒的功法,便是未來書。
這部玄功極為特别,他不見過去,不修現在,隻修未來。
一旦修煉此功,身軀之中便會孕育未來,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新的生靈從原有的軀體中跳脫出來,并且擁有獨立的意志和思想,最特别的是,他們的力量與原身也迥然不同。
這部功法,就如同不可捉摸的未來,每次蛻變,便是未來道路上的分岔,衍生出各自不同的道路。
同時,它也如同未來一般,擁有着無限的可能性和不确定性。
這便是第一妖鬼的可怕之處。
如此特殊的力量,讓他完全淩駕于猴子之上。
以至于,哪怕猴子和三眼聯手,都無法占到半點便宜,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不可想象。
根據李末所知,第一妖鬼如今已經練出來第三身,随時都有可能練出第四身。
正是因為見識到了第一妖鬼的強大和神秘,李末深知【未來書】的可怕。
然而,一直以來,他都閉關去參悟這部玄功。
李末就怕自己抵擋不住誘惑,因為這部功法雖然神秘強大,卻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未來,總是伴随着極大的不确定性。
如果真的像第一妖鬼一樣,蛻變新身,李末很擔心自己就不是原來的自己來。
“我還是在觀察觀察吧,境界才是根本,自身才是未來……”李末按耐住心中的渴望。
對于他而言,一切功法不過是橫渡汪洋的舟船,一旦達到彼岸,便可以統統舍棄,最終存在的唯有自己。
人駕馭功法,而不應該被功法所左右。
“找時間回去看看,不知道那家夥現在有沒有蛻變出第四身來……”
第一妖鬼,乃是李末手中最大的底牌,就算是廢物寶寶,金鱗,小黑貓這些被他放生的妖鬼都不知道其存在。
隻有最早的猴子,三眼,大蛇還有大鳥知曉。
大蛇和大鳥對于第一妖鬼,敬而遠之,本能地有些畏懼。
隻有猴子,天不怕地不怕,時不時前去找他挑戰,即便每次被打得皮開肉綻,依舊兇性不絕,放下話來,皇帝輪流做,總有一天他要騎在第一妖鬼的頭上。
或許,正是因為第一妖鬼的存在,才讓本就可怕的猴子依舊發了瘋一樣的修煉。
這隻妖猴仿佛天生便有一種戰鬥本能,每次被打得半死,隻要緩過氣來,他就能夠比之前更加強大。
如今,李末能夠見到的【地煞七十二變】的功法越來越多,這也表示猴子的修為越來越高。
長此以往……
“都卷起來吧。
”李末心中暗喜。
這些年,他手底下已經不知不覺聚攏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猴子,三眼,大蛇這些頂尖戰力不說。
金鱗,兔子,小黑貓,廢物寶寶,聖嬰童子……這些占據陰山的妖鬼已然成為龍淵府境内的最強存在。
當然,李末離開前已經打過招呼,讓他們盡量低調,因此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除此之外,僅僅在京城境内,李末身邊,便有奎剛,豬剛鬣,王九三妖。
京城外圍,還有地藏童子和白小倩坐鎮,可謂是兵強馬壯。
“楚念心,你敢跟我叫闆,我就讓你有來無回。
”
李末的底氣可不是一般的足。
在外人眼中,他不過是毫無根基,傍上鎮南王世子這棵大樹的山野之輩。
可事實上,他掌握的力量能夠驚死一片人。
……
接下來的幾天,李末依舊待在客棧裡,偶爾逗逗小狐狸,指點指點姬天啼。
山裡的動靜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頻繁,這讓黃蜀郎深感不安。
正因如此,南來北往的過路客商都少了許多,他們知道近日山中異樣,恐有天災,都是繞道而行。
大堂内,小厮們閑極無聊,隻能擦擦桌子,捉捉蒼蠅。
李末坐在角落,撸着小狐狸。
“大人,最近生意都清淡了不少……”
“你又不指這個吃飯……”李末随口道。
這間客棧隻不過是玄天館安插的一處據點,作為監察之用,誰還真把它當做事業來幹!
?
“大人,要不我去山裡探探?
”黃蜀郎詢問道。
“一個月幾十兩銀子,你玩什麼命啊?
”李末白了一眼。
“你要是真顯得晃,去給我下碗面。
”
“小二,燙一壺酒,來兩碟小菜。
”
就在此時,一陣明亮清脆的聲音在大堂内悠悠響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自從山中鬧出動靜以來,客棧已經清冷了許久,櫃台都結了蛛網。
李末擡眼望去,便見一位女子走了進來,雖是一身布衣,卻難掩氣質,僅僅坐在那裡,便如同一柄鑲了珠玉的刀,華而見美,卻依舊有鋒芒深藏,悄美的臉蛋不施粉黛,眉宇間自有一股英姿勃發。
“好勒。
”
黃蜀郎見有客人進來,頓生歡喜,高呼了一聲,便往後廚招呼。
“嗯!
?
”
就在此時,一直懶洋洋,眯着眼睛的小狐狸頓時睜開眼皮,耳朵豎起,盯着坐在不遠處的女子。
恰在此時,那女子也是将目光投來,看向了抱着小狐狸的李末。
“姑娘從京城來?
”李末依舊坐在那裡,随口問了一句。
“往京城去。
”
那女子拿起夥計剛剛上來的蓋碗茶,輕輕吹開茶葉,微微抿了一小口,頭也不擡。
“弟弟是從京城來的吧!
”
這句話不似詢問,卻是說得極為笃定。
“這也看得出來嗎?
”李末淡淡道。
“看得出來……在京城待久了的人,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一眼便看得出來。
”
“特殊的氣質?
什麼氣?
”李末笑着道。
“紅塵氣。
”
那女子放下茶碗,明眸輕擡,忽見春光。
“茫茫濁世,還有什麼地方比起天子腳下更叫紅塵韻味?
”
“姑娘的話說得有趣……看來這一趟便是要去沾染一番紅塵。
”
“你我本都從紅塵而來,何談沾染?
”那女子淡淡道。
李末聞言,目光微凝,似有深意地看了對方一眼。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
“明般若。
”
那女子朱唇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同時将目光從李末身上移開,打量起這間客棧來。
“說起來……這裡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
“姑娘來過?
”
“很小的時候随着家師來過一次,那時候我隻有四歲,這裡的掌櫃叫做陳長空。
”
明般若提溜着茶蓋,陽光透過窗戶,斜照在她的身上,讓那一頭的秀發覆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看上去聖潔無比。
“你還認識上一任的掌櫃……”李末沉聲道。
一個四歲的小女孩,來過一次,竟然還記得掌櫃的姓名,當真奇怪。
“公子不知道嗎?
”明般若突然道。
“什麼?
”
“陳長空,那可是玄天館【捉妖堂】第一高手……随時可以突破靈息境的人物啊……”明般若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新榜魁首,洪門新貴……竟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
“你是什麼人?
”李末面色微沉,眼前這女子果然來曆不凡。
玄天館作為大乾國教,自然也為捉妖師設立了專門的府衙,那是從八門之中抽調高手,合組而成,名為捉妖堂。
李末曾經聽王靈策提起過,能夠進入【捉妖堂】的必是高手,需要經過重重選拔,極為嚴格。
因為,尋常的妖鬼,根本無需【捉妖堂】出手。
當初,王靈策還未坐上鑒司之職的時候,可是考了三年,才加入【捉妖堂】,為他的履曆填上了靓麗的一筆。
正因如此,在玄天館内,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想要往上爬,必定要去【捉妖堂】鍍一層金。
像陳王度這樣的,考了十三年都未曾進入,其難度可想而知。
眼前這個女人掌握的信息可比李末多得多,甚至于她一眼便認出了李末,顯然,對方就是沖着他來的。
“弟弟,你入玄天館畢竟時日還短……連我都不認識,也在情理之中。
”明般若笑着道。
“你是玄天館的同門?
”李末猜測道。
“你跟馮萬年關系不錯……他閉了生死玄關,你便緊随其後……是要為他守關嗎?
”
明般若美眸凝起,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起來。
“我不是為他守關,是在這裡等着為他慶祝出關。
”李末淡淡道。
“哦?
這樣的自信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了。
”明般若笑了。
“弟弟,進入玄天館已經有些時日了,有沒有聽過兵藏金匣?
”
“那是什麼?
”李末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那是一件異寶,乃是【兵主】所留,能夠感知天下諸寶兵器,若有成王之姿,必印照于金匣之内……”
說到此處,明般若緩緩站起身來,美眸之中,精芒大盛,透着一絲欣喜與渴望。
天下若有玄兵出,十年宇内定封王。
“馮萬年乃是霸道劍種,他所練法劍非同小可,一旦橫空出世,必是稀世藏品,想來會有很多藏兵家想要收藏……”
明般若食指彈動,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在客棧内彌漫開來。
“原來姑娘是來找不自在的。
”
就在此時,李末終于站起身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
“弟弟,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明般若淺淺微笑,彌漫在客棧内的壓迫感頓然消散,一時間,恍若冬日冰消,春風驟來。
“我叫明般若,師承【兵主】一脈!
”
第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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