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傳來一道悠悠的歎息聲。

　　“唉，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
”

　　上官馨詫異的轉頭，就見原本今夜一直沒出現的柳妍妍忽然現身在她旁邊。

　　同樣是慵懶的靠着車窗，用一雙憐憫的眼神看着前方不遠處跪着的明川。

　　隻不過，她手裡多夾了根女士香煙。

　　淡淡的薄荷味道從她的嘴裡傳出，煙霧向着空中缥缈上去，将柳妍妍一張臉都照映得不太現實。

　　像是忽然出現的海市蜃樓。

　　上官馨用手揮了揮面前的煙霧，不悅皺眉：“大姐？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不是說今天不現身嗎？
”

　　柳妍妍夾着手中的煙，又抿了一口，沖着她的臉吐息。

　　“是不想來的，但明川要見自己父母，我們怎麼說，好歹也是……”

　　柳妍妍想說是他的師姐，也屬于照顧了他多年的長輩。

　　但想起跟明川在海城的那一段荒唐曆史，她臉頰忍不住微微紅潤了一刹。

　　怎麼有種……見公婆的感覺？

　　她輕咳兩聲，揮開那種想法，繼續說道：“我們好歹也是照顧他多年的長輩，總不能看着他一個人在這兒傷感。
”

　　上官馨沒發現什麼，隻是聽到這話，重新将視線轉回了明川身上。

　　明川這小子，平常看上去脊背寬闊得很，堅韌又有力，怎麼今天瞧着他聳着背的模樣，覺得他一下瘦弱了不少？

　　她沒說話，緊抿着唇，直直盯着明川。

　　柳妍妍索性也沒再出聲。

　　明川頭抵靠在冰涼的墓碑前，淚水大顆大顆滴落在地，打濕了土地，他心痛如刀絞，倒是想停下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直到哭得終于能完整的開口了，他這才擡起頭來，看着自己腳下跪出的兩個泥窩，讪讪一笑。

　　“爸媽，對不起，兒子不孝，這麼多年才來看你們。
來得又倉促，什麼都沒帶不說，還将你們的墓弄髒了……”

　　他摸着兩塊兒墓碑，就好似當年的父母溫柔撫摸着他的頭一樣。

　　擡頭，在他們身後，更有數百個墳冢，全都是當年陪着他們一起葬身于此的人……

　　他對着父母的墓碑趴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的皮膚都破裂開來，深處絲絲鮮血。

　　明川卻毫無所謂，對着二位虔誠說道。

　　“爸媽，你們放心，我用了二十多年才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就絕不會再從這裡退下去。
”

　　“兒子一定會，盡快查清當年的事，為你們報仇的！
”

　　明川眼神晦暗不明。

　　他站起身，觀望了一下後面的數多墳冢，一一走了過去，挨個跪下磕頭。

　　“砰――砰――砰――”

　　堅硬的磕頭聲在夜色中響起，柳妍妍跟上官馨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疼的咧嘴。

　　“這明川，要磕多少個才肯罷休？
就連當年明家的保姆管家什麼的，也要磕嗎？
”

　　上官馨疑惑開口，被柳妍妍拉了下來。

　　“随他去吧，這樣他的心裡會好受些。
這些，估計是他眼下現在唯一的心裡慰藉了。
”

　　上官馨聞言，也隻好作罷。

　　可這一百個頭，不是輕盈磕的。

　　他足足花費了一個多小時，沒一下都無比實誠，最後一個墳冢磕完，他站起身，膝蓋和額頭處全都已經破裂，滿是鮮血。

　　血順着他的額頭一路往下流，延伸到他的眼窩之中。

　　他隻是眨了眨眼，并沒有擦去。

　　“諸位，讓你們久等了。
”

　　“請各位放心，明家小子在這給大家承諾，我定會替你們報仇雪恨，絕不讓各位白白長眠于此！
”

　　風聲驟然呼嘯起來，好似是在與明川應和。

　　樹葉唰唰響個不停，聽得人心中發毛，明川卻越發的有底。

　　他轉身看了一眼目前這塊兒廢墟，認真感受了一番。

　　剛才一路從中過來，他的确是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麼值得守護的寶貝。

　　那麼，國主為何還會特地安排人在這兒守着呢？

　　明川對這個傳聞中的國主，越來越有興趣了。

　　隻是可惜，國主的身份，是他如今還觸碰不到的。

　　拜完所有人，明川定了定心神，最後離開時，再次沖着父母磕了三個響頭，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爸媽，我走了，照顧好你們自己……等我回來找你們！
”

　　明川語氣是那般凄涼哀怨。

　　這若是他的父母還在，聽見了，恐怕也會心疼得不行。

　　明川一步三回頭，極為不舍，最後還是狠狠閉上了眼，才徹底走出這片園區。

　　但他依舊沒忍住，眼淚嘩啦啦掉個不停，一邊擦一邊難受。

　　柳妍妍跟上官馨兩人隔着老遠就看見了。

　　她們輕笑着調侃他：“喲，這怎麼還成了花貓了？
一個大男人，哭得還挺梨花帶雨的哈。
”

　　柳妍妍捂着嘴唇咯咯直笑，眼睛卻沒像往日一樣眯起來，而是心疼的打量着明川。

　　明川這次，卻不想平時一樣和她胡鬧，隻淡淡歎息一聲。

　　“大姐，三姐，你們别逗我了，這不好笑。
”

　　“我們回去吧……”

　　上官馨張了張嘴，看他後方拖着血迹走來的路，好似也有一雙手，掐住了她的命脈，讓她無法喘息。

　　誰能忍受得了至親之人在自己面前以這樣的模樣出現？

　　她咬牙，上前拍了拍明川的肩膀。

　　“小川，别難過，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他們也恐怕早就投胎去了新家享福了。
”

　　明川苦笑連連。

　　他是懂些道法自然的，怎麼會不知道剛才身邊的那些風，就是曾經明家的無數人呢？

　　但現在，他也隻能聽從上官馨的話，以此來安撫自己的内心。

　　“嗯……三姐你說得對。
”

　　明川說着，繞開了兩位大美女，徑直朝着車後座而去，拉開車門後，疲憊的整個人仰躺了下去，看着車上的星空頂發呆。

　　嘴裡卻在對着她們說話。

　　“大姐，三姐，我有點困了，不舒服，你們送我回去休息吧。
”

　　兩人對看一眼，皆是無奈。

　　明川平常可是個熬夜達人，現在這麼一會兒就困了，不是觸景傷情，那又是什麼？

　　上官馨頭一次心甘情願的當了明川的司機，應了聲，便領着柳妍妍一同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