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工培育蘑菇的事交給了梁山，但楊軍并沒有當甩手掌櫃的。

　　梁山說穿了就是了無職無權的土老帽，要不是有楊軍照應着，這家夥早就被人擠跑了。

　　這事他讓姜海濤全力配合他，先是在廠子裡找了一間廢棄的廠房，打掃一下，把各個門窗該封閉的封閉，然後再在裡面生了幾個暖爐，以此保證充足的供暖條件。

　　再然後，就讓采購科的人幫忙采購清單上所需的材料。

　　玉米芯、白糖、水、麥麸、石膏粉這些常見的東西就不說了，主要就是磷酸二氫鉀，這個東西雖然不貴，但卻不常用，市場上根本就沒有賣這種東西的，後來還是姜海濤從外地的一家研究所弄來幾斤。

　　姜海濤專門從車間調派幾名職工供梁山支配，等人員和材料到齊後，立馬展開實驗。

　　由于是第一次實驗，保險起見，梁山決定先暫時弄三分之一車間，如果到時候實驗成功，再擴大規模。

　　這一天，楊軍批完文件，見無事可做，就特意來實驗大棚轉了一圈。

　　此時的梁山，正帶領五六個職工正在置辦料場地翻拌，見到楊軍過來連忙停下手中的活兒打招呼。

　　“廠長好。”

　　“你們好，繼續忙，我就是随便轉轉。”

　　楊軍背着手圍着場地轉了一圈，然後彎腰抓了一把料子，用力握了一下，感覺指縫間有水珠形成但不下滴。

　　“發酵的還不錯，記得還得翻拌兩三次。”

　　“好的，廠長，一切都是按照您的配方進行的。”

　　得到楊軍的誇贊，梁山跟吃了蜂蜜屎了一樣，整個人說話的神态都變了許多。

　　“什麼叫我的配方？明明是你的配方好不好，我是那種占人便宜的人嗎？”

　　楊軍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要是讓别人知道了，将來你的功勞該怎麼算。

　　梁山楞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廠長，您見諒，我嘴笨，我……我應該說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指導來進行的。”

　　楊軍翻了翻白眼，這家夥腦子還不算太笨。

　　“行了，讓他們先幹着，你跟我邊上說點事。”

　　楊軍說完，背着手轉身向邊上走去。

　　梁山一怔，放下手裡的鐵鍬，跟了過去。

　　來到邊上沒人的地方，楊軍蹲在地上，點上一根煙。

　　見梁山過來，楊軍我丢給他一根煙。

　　梁山接過煙，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後夾在耳朵上。

　　他直接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灰色的煙包，摸出一張二指寬的紙條，用手捏着煙絲均勻的鋪在上面。

　　弄完這些後，他把紙條放在嘴巴上添了添，兩手順勢一搓，一根自制的煙卷完成了。

　　“在老家抽煙鍋習慣了，到了城裡後，佳佳讓我改掉這個臭毛病，可一般的卷煙又沒勁，這才沒辦法出此下策。”

　　梁山見楊軍一直盯着他卷煙，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廠長，要不要來根提提勁？”

　　面對梁山遞過來的自制煙卷，楊軍果斷選擇拒絕了。

　　先不說那種劣質煙能不能抽習慣，就那煙上的口水也讓他望而卻步。

　　“抽不慣那玩意。”

　　梁山悻悻的收回了煙。

　　“那就各抽各的。”

　　兩人蹲在地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老梁，能不能問你幾個私人的問題？”

　　“問，廠長您随便問，我知道的，絕不隐瞞。”

　　楊軍沒有說話，而是抽了幾口煙才道，

　　“你愛錢佳佳嗎？”

　　“愛？我不知道什麼叫愛，但是我挺喜歡她的。”

　　梁山說話的同時，臉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那丫頭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勁，我呢，總想着要征服她，這一來二去的，咱倆誰都離不開誰了。”

　　楊軍聞言，臉皮子直抽抽。

　　他竟然被一個土憨憨當面喂狗糧了。

　　而且這狗糧還是自己張口讨要的。

　　哎，這難道就是土味情話？

　　不過，他很快得出一個結論。

　　梁山和錢佳佳這倆貨一個是施虐狂、一個是受虐狂。

　　兩人都很喜歡這種施虐和被虐的過程。

　　難怪這倆人的愛情會跨越身份、跨越家庭背景，跨越性别……

　　不對，口誤。

　　沒有跨越性别。

　　不過，對于楊軍來說，錢佳佳跟男孩子沒什麼區别。

　　除了生理上能分辨出她是個女人外，女孩子身上的氣質在她身上一點都看不見。

　　“我明白你心裡的感受。”

　　楊軍饒有興趣道：“老梁，你和錢佳佳在一起，是不是就像在家種地的時候，牛不耕地，你就越想抽它？”

　　“對對對，楊廠長，您說得太對了，沒想到，您也是同道中人啊。”

　　梁山聞言，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遇到知音了。

　　不管别人怎麼不看好這段女高男低的婚姻，可他不在乎，他覺得隻要兩個人相愛，管他冷嘲熱諷的。

　　可今天不同了，楊軍的一席話，讓他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楊軍默不出聲的往後移了兩步。

　　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他娘的是放牛的，老子可是騎白馬的，能一樣嗎。

　　“同道中人不敢講，但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學習。”

　　楊軍搖頭晃腦的謙虛道。

　　“其實也沒什麼好學的，您要是種幾天地，你也知道怎麼訓牛了。”

　　梁山完全不知道楊軍是在逗他，還以為他是真心向自己虛心請教呢。

　　楊軍真想給自己抽倆嘴巴子。

　　誰讓自己這麼賤呢，那麼多的話題不說，為什麼非得提這個。

　　這下好了，今天竟然做了一回學生。

　　這邊，兩人蹲在那兒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這時，楊軍發現遠處正有一人向這邊走來。

　　當看清來人時，楊軍第一反應就是躲着他。

　　可身子剛起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眼珠子一轉。

　　“老梁，對面那貨你認識不？”

　　梁山聞言，仔細看了那人一眼，搖頭道，

　　“不認識，看他工作服，應該是考古隊的吧？”

　　楊軍聞言，嘴角翹起一抹弧度。

　　就知道你倆不認識，就目前梁山的身份，錢佳佳認為還沒有到和自己家人見面的時候，那麼梁山和錢向榮肯定是不認識的了。

　　“這個家夥焉壞焉壞的，待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楊軍把煙頭丢在地上，重新點了一根煙。

　　“放心吧，楊廠長，待會兒看我一巴掌不拍死他。”

　　梁山終于找到向楊軍報恩的機會了。

　　話一說完，一巴掌就拍在旁邊的半塊廢青磚上。

　　随着清脆的聲音，那塊青磚頓時呈蜘蛛網狀。

　　楊軍見狀，頓時吓了一跳。

　　沒想到這貨深藏不露，也是傳說中那種高手。

　　“你小子練過？”楊軍小聲問道。

　　“沒啊，幹活練出來的。”梁山道。

　　楊軍歎了一口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為三十多年來，每日勤奮苦練和戰場上積累豐厚的經驗。

　　可人家呢，幹活和練武兩不耽誤，幹着活兒就把功夫學到身上了。

　　這個梁山是這樣的人，孫招娣也是這樣的人。

　　難不成高手真的在民間？

　　“軍子哥，怎麼有空出來散步啊。”

　　錢向榮過來，一臉笑呵呵的樣子，手中的軟中華遞了過來。

　　楊軍正準備i接他的煙，突然一聲怒吼，手一抖，煙掉在地上。

　　“怎麼跟楊廠長說話呢，軍子哥是你叫的嗎？”

　　梁山把手中沒抽完的自制卷煙往地上一扔，撸着袖子就要揍錢向榮。

　　錢向榮吓了一跳，連連後退，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楊軍也跟着一愣，連忙把躍躍欲試的梁山拉住。

　　“老梁，太早了，再鋪墊鋪墊。”

　　“楊廠長，我覺得不用再鋪墊了，這家夥對您太不尊敬了。”梁山瞪着眼睛道。

　　“稍安勿躁，我跟這貨的妹妹有點交情，他這麼稱呼我也沒什麼，再等等。”楊軍勸慰道。

　　“再等等？”

　　“等等。”

　　“好，廠長，我聽您的。”

　　梁山一聽，頓時蹲在地上，不過盯着錢向榮的兩隻眼充滿了敵意。

　　錢向榮癱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望着這個面色黝黑的農村大漢，顫抖的問道，

　　“軍子哥，這貨是誰啊？”

　　錢向榮怎麼說也是大院子弟，也是四九城有名的頑主。

　　剛才隻是沒注意，被梁山吓了一跳，現在緩了過來，頑主的本色頓時發揮的淋漓盡緻。

　　“哦，你說他啊，他是我一個朋友的未婚夫。”

　　楊軍聞言，随口道：“說起來，我這個朋友，你倆都還都認識，要不要我介紹給你們認識啊？”

　　“不用。”

　　“不用。”

　　錢向榮和梁山異口同聲道。

　　錢向榮：“我不想跟這種粗魯之人打交道。”

　　梁山：“我也不想跟你這種沒有教養的人認識。”

　　兩人說完後，雙方把頭轉向了一邊。

　　楊軍見狀，憋着笑，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啧啧，可惜了。”

　　“行了，你小子是無利不起早，找我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錢向榮幹笑兩聲，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香煙，湊了過來。

　　“軍子哥，我知道您對弟弟有些誤會，但是您放心，弟弟絕不會放在心上，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咱兩家的交情份上，幫弟弟一個忙呗？”

　　楊軍聞言，撇了撇嘴。

　　老子跟你有屁的毛線交情，要不是看在你爹和你妹的份上，早就打得你滿地找牙了。

　　“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錢向榮見楊軍松口了，覺得這事有門。

　　“軍子哥，是這樣的，眼看着這不過年了嗎，考古隊的人都小半年沒吃過肉了，您看您能不能跟食堂那邊打個招呼，勻個兩百斤肉給我們補補油水？”

　　這家夥早就盯上食堂的豬肉了。

　　本以為考古隊的夥食夠好的了，沒想到對比軋鋼廠的夥食，他們連屁都不是。

　　軋鋼廠的夥食不管再差，但每天都能見到葷菜啊，尤其是下面的兩個收糧站每天送上來的野味，更是饞的他們直流口水。

　　而且，保衛科的人幾次野外訓練，每次回來，收獲都不菲，尤其是最近一次，看着保衛科的人拉回7頭野豬，他們就更坐不住了。

　　“軋鋼廠的肉我不能給你，這是全廠人的營養餐，我沒權利替他們做這個主。”

　　楊軍立馬拒絕了他，不過看到他一臉失望的樣子，又接着說道，

　　“雖然廠子裡的豬肉不能勻給你，但是我個人願意給你兩百斤豬肉。”

　　“真的嗎？太好了。”

　　錢向榮一聽楊軍答應了，立馬高興地跳了起來。

　　“軍子哥，太謝謝你了，弟弟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了。”

　　楊軍擡手止住了他。

　　“你先别急着高興，接下來的話可能讓你更高興。”

　　“軍子哥，還有啥好事，您盡管說，我這小心髒還能承受的住。”

　　楊軍眯着眼睛看着他，一絲狡黠的神色一閃即逝。

　　“這兩百斤豬肉我不要錢，直接送給你，就當……”

　　“就當什麼……”錢向榮催促道。

　　“哈哈，那啥，就當以形補形了。”

　　楊軍說完，哈哈大笑。

　　然後一個眼神過去。

　　梁山暴起，一腳把他踹飛。

　　然後搬攔捶，攬雀尾，頂心肘，猴子踹桃……

　　趁他們打架之際，楊軍溜了。

　　要是讓人看見，廠長看着他們兩人打架，下面的人會如何看他？

　　楊軍早就想揍錢向榮這個二貨了。

　　隻是礙于情面，不好動手罷了。

　　現在好了，這個二貨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心裡别提多痛快了。

　　要是要讓他知道，被揍的人是他的未來的妹夫，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回到辦公室裡。

　　楊軍立刻給郭猴子那個收糧店去了個電話，讓他送兩百斤野味到考古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