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了六個多小時終于回到四九城。

　　楊軍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也懶得回廠裡，就帶着馬駒子和楊安國打牙祭去了。

　　打完牙祭後，就直接回家了。

　　剛下車，就發現楊梅正站在自己門口送客。

　　而那個客人已經離開，從背影上看有些像于莉。

　　楊軍點上一根煙，走了過去。

　　“又沒上班？
”

　　楊軍對這個妹妹操碎了心。

　　三天兩頭的曠工，每次碰到她總是有諸多的理由等着他。

　　“你不也沒……你怎麼早退了？
”楊梅道。

　　“嗯？
”

　　楊軍瞪了她一眼。

　　“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我現在以廠長的身份問你，為什麼不去上班？
”

　　楊梅翻了翻白眼，撅着嘴道：“你外甥女餓了，我不得回家奶孩子啊。
”

　　“我會給廠裡打招呼的，算你曠工，不扣你工資，你永遠不長記性。
”

　　“随便你扣，我要是沒工資了，就領着孩子到你家吃飯。
”

　　楊梅根不不怕威脅啊。

　　她算是看出來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自己哥哥是廠長，她不得有點特權啊。

　　“行，你狠。
”

　　楊軍沖她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問道：“于莉找你幹嘛？
”

　　“就不告訴你。
”

　　楊梅赢了楊軍一局，此刻一副勝利者的姿态炫耀。

　　“哼，别以為我不知道，她是來找你走後門找工作的吧？
”

　　楊梅聞言一怔，很快恢複了正常。

　　“我現在是招待所主任，有權安排幾個自己的人吧？
”

　　楊軍聽了，呵呵笑了幾聲。

　　“别怪我沒告訴你，不要亂收别人的東西，事情辦不成，還惹的一身騷。
”

　　“哼，不要你管，我去帶孩子了。
”

　　楊梅傲嬌的轉身回家去了。

　　看着楊梅的背影，楊軍搖了搖頭。

　　很顯然，楊梅收了于莉的好處了。

　　隻不過，這事注定是辦不成的。

　　沒有楊軍的批準，就是一名普通的職工都别想安排進去。

　　現在，三個廠子進行合并，全面進行資源優化。

　　尤其是人事這一塊，控制的死死的。

　　一家人不得同時在廠子裡工作，哪怕一家五口在廠子裡上班，另外四個也隻得下崗。

　　閻解成已經在采購科上班了，于莉要想再進來是肯定不行的。

　　招待所和商場幾百名工作名額，早已留給安置那些家庭困難的人。

　　楊軍蹲在自家門口抽了一根煙，然後才回家。

　　一進門，就發現王玉英她們幾個正坐在外面曬太陽。

　　馬香秀和趙紅梅坐在旁邊擇菜。

　　幾人打了聲招呼，楊軍就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聊天。

　　“今天你舅舅來咱們家了。
”

　　剛坐下，王玉英就念叨。

　　“媽，我突然感到頭暈，先回屋躺一會。
”

　　楊軍一聽，擡屁股就走。

　　他現在就怕有人在他面前提舅舅王玉獻的事。

　　“滾回來。
”

　　王玉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躲的了今天，躲了的明天？
你舅舅的事必須給辦了。
”

　　楊軍苦着臉無奈地坐了回去。

　　“說吧，這次他又想幹啥？
”

　　“怎麼說話呢，那是你舅舅。
”

　　王玉英擡手輕輕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然後溫聲細語的說道，

　　“這次裁員，你舅舅一家隻能留一個人，這事你不能不管。
”

　　楊軍聞言，雙手用力的搓着臉。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這事。

　　每天跑他這來求情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雖然，廠子裡有規定，一家人最多有一人在廠子裡上班，但是幹部的家庭除外，也即是說，幹部的家庭可以同時有兩個人在廠子裡上班。

　　就像楊梅和劉志一樣，楊梅是幹部，那麼劉志就不需要下崗。

　　同理也一樣，楊安國和楊安邦都是幹部，那麼他們的家屬就不用下崗。

　　“行，這事我知道了。
”

　　楊軍淡淡地應了一聲。

　　王玉英見他吊兒郎當、一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的樣子，頓時沉着臉道，

　　“你别不把這事當回事，要是你舅舅一家下崗了，看我怎麼跟你鬧。
”

　　楊軍聞言，無語的看着她。

　　真不知道誰是她最親的人。

　　“您就鬧吧，要是把我這個廠長鬧沒了，一家幾十口喝西北風去。
”楊軍道。

　　王玉英一聽，頓時不說話了。

　　她雖然疼弟弟，但是并沒有糊塗到不分輕重。

　　楊軍說得沒錯，要是他這個廠長沒了，跟着他吃飯的這幾十口也就隻能喝西北風去。

　　“那個……軍兒啊，你舅舅的事能辦就辦，辦不了就算。
”

　　楊軍翻了翻白眼，沒說話，轉身回房間了。

　　其實，這事根本不用王玉英操心，楊軍早就安排好了。

　　身為一廠之長，要是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還不如回家賣紅薯。

　　當官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還沒有清高到犧牲自己家人的地步。

　　他就是個俗人，和千千萬萬當權者一樣，都有着私心。

　　他早已和下面的人打過招呼了，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下崗人員名單中。

　　……

　　第二天。

　　楊軍正在辦公室和尚鐵龍談事情，楊梅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

　　“老楊，那個……我還有點事，就先回了。
”

　　尚鐵龍認識楊梅，見狀，隻得暫時回避。

　　“寶國哥，有空來喝茶。
”

　　楊軍把尚鐵龍送出門外，然後關上辦公室的門，呵斥道，

　　“我看你現在越來越沒規矩了，連門都不敲就進來。
”

　　“我……我一着急就忘了。
”

　　别看楊梅平時瞎胡鬧，但是她分得清情況，見楊軍生氣了，隻好低頭認錯。

　　“行了，有事說事，沒事回去。
”

　　楊軍才不信她一着急就忘了呢，這丫頭被他慣壞了，現在越來越沒規矩了。

　　“能不能讓我于莉來招待所啊？
我非常需要她的幫助。
”楊梅醞釀了一下情緒道。

　　楊軍聞言一怔，擡頭問道：“你去過人事部了？
”

　　“去了。
”

　　楊梅一怔，愕然道：“你這麼知道？
”

　　楊軍冷哼一聲，闆着臉道：“你要是能安排好，何必來求我。
”

　　不用猜，楊軍就知道楊梅去過人事科了。

　　說不定還打着他的旗号去的呢。

　　不過，楊軍早就給人事科下過死命令，誰要是敢私自安排人，直接開除。

　　即使廠子的高層領導發話都不管用，楊軍在人事這一塊把的死死的。

　　“廠子什麼規定不知道？
早就告訴過你，不要亂收别人東西，看你現在如何收場。
”

　　“我沒收别人東西。
”

　　楊梅眼圈一紅，解釋道：“我就想讓于莉來幫我，真的沒有别的心思。
”

　　楊軍心裡冷哼一聲，面子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我也沒辦法，廠子就是這麼規定的。
”

　　楊梅小聲嘀咕道：“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

　　楊軍裝作沒聽見，然後揮了揮手道：“回去吧，賴在我這裡也沒用。
”

　　楊梅聽了，眼圈紅紅的。

　　嘴巴幾次張合，不過，最後什麼都沒說走了。

　　楊梅走後，楊軍繼續忙手裡的事情。

　　這時，電話響了。

　　是門衛打來的，說是王國正找他。

　　楊軍聽了，直接讓門衛放行。

　　過了一會兒，就見王國正和一個中年人來了。

　　“軍子哥，介紹一下。
”

　　王國正指着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道：“這位是顧少父親的秘書黃海，這次來想詢問您一點事情。
”

　　楊軍聞言，心頭一震。

　　不過，沉着的性格讓他波瀾不驚。

　　就像剛認識的朋友一樣，伸出手熱情的招呼。

　　“您好，黃秘書。
”

　　“您好，楊廠長。
”

　　黃海連忙伸出手，和他握手，口裡說道：“這次來有點事麻煩楊廠長，還望不吝賜教。
”

　　“好說，好說，請坐。
”

　　楊軍一邊請他們坐下，一邊給他們泡茶。

　　“黃秘書有事請說，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

　　這個黃海是有備而來，他一邊打量着楊軍的每一個表情，一邊客氣道，

　　“其實也沒什麼事，這次來就是想跟你打聽點顧少的事。
”

　　“我想請問一下，自從那天楊廠長和顧少喝完酒之後，有沒有再見到過他？
”

　　楊軍聽了，微微沉思了一下，回答道，

　　“沒有。
”

　　“真的沒有嗎？
”黃海追問道。

　　他的雙眸死死地盯着楊軍，似乎想從楊軍的表情變化中尋出破綻。

　　“沒有啊，我非常确定。
”

　　楊軍裝作一臉迷惑的樣子問道：“我還正納悶呢，顧少交代我辦的事，我早就辦好了，怎麼最近一直不和我聯系呢。
”

　　楊軍說的這件事，就是顧少讓他撤了羅豔紅職務的事。

　　幸虧他思慮缜密，提前把羅豔紅撤職了。

　　黃海聞言，和王國正對視一眼，兩人微微地點了點頭。

　　很顯然，黃海已經從王國正這裡了解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至于追求羅豔紅、求楊軍幫忙的事肯定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楊軍瞧他們的樣子，很顯然來之前已經調查過了，羅豔紅現在已經被撤職了。

　　“楊廠長，不好意思啊，今天冒昧打攪，實在抱歉。
”

　　黃秘書接着說道：“是這樣的，顧少一個多星期沒回家了，家裡長輩着急，派我出來找找，我想着你們和顧少打過交道，所以就過來和你了解一下情況。
”

　　“顧少失蹤了？
”

　　楊軍一副驚訝的樣子，然後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說顧少怎麼一直不采取行動，原來是失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