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尋好棺木
命車夫來套了車,天已經全黑了,夫婦二人竟是摸黑出發。
因是要給秦四奶奶找木頭,摸黑走夜路雖說十分兇險,秦族長他們擔心不已,卻也沒有十分阻攔。
秦族長隻喊了豆丁趕回家一趟,回頭帶來兩丸茶碗大的茶褐色藥丸子,遞給明湛。
秦琴在旁邊看着,以為是給自己的十全大補丸,十分感動然後婉拒:“族長,我和阿湛都頂得住的,不用客氣了。
”
秦族長卻怪怪地看了她一眼,道:“這是給馬兒吃的!
”
秦琴:“……”
明湛臉皮抽搐了兩下,似乎在忍笑。
秦族長道:“吃了之後。
馬兒吃了這個,能夠眼睛明亮,看清楚夜裡的道路。
切記,馬兒走黑夜的山路,以穩當為主,千萬别搶快。
”
自己一把年紀了,秦族長還跟對小孩似的,殷殷叮咛。
秦琴心裡一陣溫暖,低聲道謝,明湛接過了那兩個丸子,把其中一個一分兩半,分給兩匹拉車馬吃了;另一個收好,一甩馬鞭子,道:“族長,此處就拜托你了。
我們不在的時候,秋官和冬雪兄妹兩個可以分擔處理此間事務,你提點着他們一些……我們快去快回。
”
秦族長道:“你放心好了。
我在這兒等着你們回來。
”
明湛一揚馬鞭子,才回來大半天,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吃口熱飯的夫婦二人,又踏上了路程。
秦琴耐着性子,一一答應着。
那年頭,趕夜路可不是什麼方便的事。
在村子裡尚且可以靠着一兩盞阿公出錢的昏暗松脂“氣死風”燈勉強看清楚路,等離了村子不過一射之地,鋪天蓋地的,就隻有黑暗。
幸好這晚月已半圓,勉強可以視物,加上秦琴下了血本,把鲛油加在了“氣死風”裡,挂在馬車上,晃晃悠悠的,能照亮眼前三四丈遠的地方。
小青骢有點上了年紀了,沒有幾年前迅疾,但它認得路,這次特意帶上了它。
它做頭馬,穩穩當當的走着。
秦琴虔強撐着自己不要睡過去,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明湛說話。
“阿湛,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到啊?
?
”
“快了快了。
”
“阿湛,你看看天邊那個月亮,月亮旁邊有個星星,那個星星是不是快湊過去了?
”
“是是是。
”
“阿湛,那邊有夜枭的叫聲……它會飛過來吃老鼠嗎?
”
“我們燈火那麼亮,老鼠不敢過來的。
”
“那可真的是太遺憾了,我想看夜枭抓老鼠,它們會不會把骨頭咬得咯吱咯吱的……”
“可能會吧。
不過它們通常是把血肉撕扯下來吃。
”
回眸看了一眼秦琴,她的眼皮子直打架,明湛說:“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
秦琴閉着眼睛,腦袋一啄一啄的,說話聲音也含糊了:“不啊,我睡不着。
我合上眼睛了,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畫面。
你陪我聊一會兒呗。
”
明湛倒是樂意陪她聊,關鍵是她那個樣子,再不睡那是真的要崩裂了。
他溫和而堅定地——扔給她一個眼罩,說:“乖,睡一會兒。
等快到地方了我叫你。
”
眼罩準确無誤的落在了秦琴頭上,秦琴眼前一黑,扯下來,道:“我怕你會打瞌睡,到時候一馬車栽懸崖底下,不是開玩笑的。
”
明湛沉聲道:“你覺得會發生這樣的事麼?
”
秦琴道:“那可不一定哦……”
她是真的擔心明湛,可明湛現在隻需要她好好睡覺。
他很強硬地命令秦琴必須最少睡兩個時辰,秦琴也隻好從了。
蒙上眼罩睡了兩個時辰,精神好多了,睜開眼睛,身上很是溫暖,原來睡袋外面還多了一件大氅。
她把車簾子撥拉開一條縫,明湛仍舊腰肢挺拔,坐得穩穩的,眼睛布滿紅血絲。
秦琴不由自主地“嗳”的一聲,驚動了明湛。
“睡醒了?
”
秦琴點點頭,“你不冷嗎?
”
明湛道:“還好。
”
但是秦琴知道,這會兒正是黎明前夕夜霧最濃重的時候,一旦潮濕霧氣入了骨,就算是鋼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她低頭扒拉了一下行囊,拿出一顆姜糖,從車箱子裡鑽出來,和明湛身邊并肩而坐。
明湛專心看路,目不斜視地:“你出來幹什麼?
進裡面暖和着。
睡袋裹緊咯,一絲風也别進。
山風如透骨針,着涼了不是鬧着玩的。
”
秦琴把姜糖送到明湛嘴邊:“來,吃下。
明湛乖乖張嘴吃下了姜糖,仍舊道:“好了,很甜。
不過沒有你甜……我再說一遍,進去!
”
因為秦琴不光喂他吃糖,還揩上了油,手指在他柔軟的唇上一碰一碰的。
就很惱火!
“好,我進去。
”
進去了一息間,又出來,秦琴悄咪咪地把大氅給解了下來,一抖樓,批在了明湛身上。
明湛手一抖,朝着這邊斜眼看了一眼,口吻染上三分嚴厲:“别鬧了。
”
“阿湛,我來頂你一會兒。
你進去眯一下。
”
明湛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前面就是山坳口,夜路,不安全。
”
秦琴道:“這路我也走過。
可以的。
你先謝謝,一會兒四更天那會兒月亮下去了,路最黑,到時候換你。
”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明湛也已經幾乎到了極限,就勉強答應了。
他一開始沒放心,盯着秦琴走了一段,沒想到秦琴是真的趕車趕得很不錯,小青骢自己也極有靈性,走得很穩當的。
明湛這才進了車廂,和衣睡下。
世界驟然之間,安靜下來。
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隻有野獸的咆哮和夜枭嗚哇亂叫。
最要命的,其實是總是時不時冷不丁地撲面而來的各種小飛蟲,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更不知道有沒有毒……秦琴用生存絲巾包住了臉面。
秦琴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野外拉練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們這一批被空投到某個無名山林裡,周圍是遮天蔽日的大樹,泥濘沼澤随處可見。
她們不能像男兵們那樣脫得精赤條條地就往樹林子裡沖,隻好用生存絲巾把自己紮得緊緊的,把自己化成柔韌的軟楔子,一點點往山林裡塞過去……
真的一個人在趕夜路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麼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