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淩眼地圖
牛大壯茫然地搖了搖頭,臉色灰暗,眼睛黯淡無光。
沒有誰比才看到希望,再被掐滅,更加感到絕望的了。
明湛不死心,追問:“那,你直接帶我去祠堂吧,我自己進去找。
我就不信了巴掌大的地方,我會找不着那個淩眼圖!
”
牛大壯大驚失色,“那怎麼使得!
大人,您可是千金貴體……”
明湛指了指黃河的方向,說:“萬一河水決堤,不管是千金還是萬金,都得一起死。
”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
牛般的大眼睛裡彌漫着迷茫,牛大壯沒能聽懂,不過不妨礙他感受到了明湛的決心。
他點了點頭,說:“好,我帶您去。
”
鑰匙就在村長的屋子裡,牛大壯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拿着鑰匙,帶着明湛到了祠堂門前,開門的時候,他一臉心虛的樣子,嘴巴裡還念念有詞的:“牛家村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牛大壯,為了解決黃河冰淩阻河的危難,迫不得已,沒有經過村長同意,擅自打開祠堂大門。
實在情非得已。
列祖列宗在上,有怪莫怪……”
聽得天衡忍俊不禁,明湛卻是很嚴肅。
祠堂門打開了,冷飕飕的陰風撲面而來,牛大壯縮了縮脖子。
牛那麼大一個精幹漢子,此刻畏手畏腳的。
明湛率先走了進去,雙腳跨入了門檻之後,才很是認真地對牛大壯說:“你放心,這是拯救萬民于水火的大功德。
牛家村列祖列宗,不會見怪的!
”
說來也奇怪,有他這句話,牛大壯似乎感覺到有力氣滋長了。
他邁了進高高的門檻,緊跟在明湛身後:“大人!
大人等等我!
!
我給您帶路——”
牛家村祠堂并不大,格局也是方方正正的,北方農村常見的形制。
寬闊高大的靈山上,陳列着牛家村列祖列宗的牌位,已經落了一層灰。
旁邊林立的燭台也全都凍得幹硬了。
明湛來到靈山前面,雙手合十,道:“牛家村諸位在上。
在下明湛,受當今聖上之命,前來解冰淩阻河之困。
聞說牛家村藏有秘圖,上标注淩眼位置,能炸淩眼,即可解冰淩之困。
請諸位在天之靈秉承大義,允許在下得圖,救殷州郡萬民于苦困!
”
說完對着靈山拜了拜,再擡頭,已看到最高處寫着“高祖牛亭”字樣的牌位後面,帶着閃閃發光一物。
明湛嘴角一勾,再不猶豫,足尖輕輕一點地,一個旱地拔蔥,身子輕盈得如一根羽毛般飛了起來,又在柱頂上略一點,一借力,人已到了牛亭的牌位後面。
隻見牌位底座是中空,裡面小小一個卷軸,不過男人巴掌長短。
軸杆為玉石所制,因年久未有人觸碰,已經是又幹又硬,腐朽得如同脆石一般。
明湛拔下自己頭上的發簪,輕輕一勾,就把那卷軸勾了出來。
牛大壯目瞪口呆,看得整個人愣在原地,成了一根大木頭!
!
等到明湛穩穩落回地上,他才失聲道:“明、明大人、這、這……怎麼那麼輕松如意?
!
”
打開确認過,就是淩眼圖。
明湛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卷軸,又站在靈山前,再次拜了三拜。
拜罷了方才開口說道:“前朝那位相爺留下淩眼圖的初衷,就是為了救災。
并不是為了藏着掖着,奇貨可居的,所以必不會藏得太深。
牛家村為了妥善保管,才把它給藏在高處。
”
“我剛才看到,靈山桌後有機關。
機關裡還系着兩把銅鎖。
如果不會武功的人,就得同時打開兩把銅鎖,撥動機關,藏在牌位裡的卷軸就會滾下去,落在底下的盒子中,再經由人手取出來。
”
牛大壯看了看自己手裡那圈兩三把的大門鑰匙,其中并無精巧之物,就說:“那兩把銅鎖鑰匙,自然是另外藏起來了……這些隻是祠堂的幾處大門鑰匙。
”
天衡道:“就是這樣咯。
所以一力降十會,倒不如直接在上面取了卷軸。
我們時間不多,省得費這老多功夫。
”
牛大壯恍然大悟,對明湛越發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既進了祠堂,自不免磨磨蹭蹭一番,又是跪拜,又是點了那些蠟燭,最後還從公家的香屜裡翻出幾枝幹硬的線香點上。
眼見他繁文缛節,忙個不休,天衡好生不耐煩,明湛卻是打了個眼色安撫天衡,耐心等待。
等牛大壯忙活完,一行三人才離開了祠堂。
回到了村長的屋子裡,秦琴和小椿已忙完了,指着空空的大鍋,道:“好了,都分發完了。
這邊村子裡,輩分最高的,除了牛二嬸子,還有一位牛寶森牛大爺。
牛大爺說村長這院子裡死過人,不吉利,讓我們去他家住。
你覺得呢?
”
明湛倒是無所謂:“我都可以。
”
牛大壯卻說:“幾位——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家住的。
”
這倒是個更好的主意!
來到了牛大壯的院子,也就是個僅能進個馬車,就轉不過身的小院子。
正三倒二,東邊牲口棚子西邊竈屋,整整齊齊的北方小院子。
牆角落一個小石磨,磨上也積了灰。
天衡解了馬,帶進牲口棚子裡喂,小椿忙着燒水泡面。
牛大壯把秦琴兩口子往正屋裡讓:“大人、夫人,你們今晚住正屋。
我在地上湊合就行。
”
明湛搖了搖頭,說:“不睡了。
先吃點東西,看清楚圖紙,着手部署炸淩眼。
”
秦琴也道:“這個時候睡覺最危險。
萬一河堤炸了,洪水一來,人在睡夢裡,跑都跑不掉。
”
牛大壯打了個寒顫,低了頭道:“草民思慮不周。
”
秦琴問:“你的家人呢?
都在縣城嗎?
”
牛大壯道:“我女人和三個孩子,都在城外。
沒法進城,幸好鄉親多,挖了地窩子,在地窩子裡窩着。
原本還有個小四,逃難的路上受不住凍,沒了。
”
那麼殘酷的經曆,在這漢子口中說起來,卻整個都麻木了。
災難經曆得多了,人就麻木了。
秦琴抿緊了唇,别開了視線,忍住那股酸澀的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