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兩個男人目光在半空相觸，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疲憊。

　　 顧西風朝高韻走去，啞着聲音問：“你給她吃的是什麼藥？
”

　　 高韻舔了舔嘴唇，“你無需多問，你隻需知道，我不會害她，就夠了。
”

　　 “你進煉丹閣，不是巧合吧？
”

　　 “這個你也無需知道。
”

　　 顧西風苦笑了一下：“溫景說遲早會給她解蠱，可是跟你有關？
你給她吃的，是溫景那裡來的，對嗎？
”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他确實如高韻所說，隻會撿便宜，這幾次，若不是高韻幫忙，還不知路清會怎樣。

　　 高韻有何目的暫且不說，但能肯定的是，高韻是真心對路清好，他若是有辦法抑制路清的蠱，隻怕早就出手了。

　　 所以，他才會猜測，高韻和溫景之間，或許有關系。

　　 顧西風能猜到這個，高韻并未覺得多奇怪，他也沒否認，等了半夜，不就是想趁機跟他說點什麼。

　　 “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溫景的确會給她解蠱，但有個前提，就是你不能插手進來。
”

　　 “他利用你？
”

　　 “這是我自願的。
”高韻淡淡一笑，“路清對你做的那件事一直無法釋懷，她不願見你。

　　 别怪我沒提醒你，若你敢帶走她，或是再出現在她面前，她的蠱，就解不了。
”

　　 高韻知道，一旦顧西風來糾纏，他就機會渺茫，那麼，得不到好處，他為何還要繼續跟溫景交易，要免費替他辦事？

　　 更何況，還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為什麼？
”顧西風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你不配知道原因，我隻能告訴你，路清醒來之前，你若不離開，她的蠱，就解不了。
”高韻牽着馬，掉轉了馬頭。

　　 他怕顧西風不明白他的意思，走前補充了一句，“這是溫景的意思，你若有把握救她，便可以不聽我的勸告，随便你。
架！
”

　　 看着馬車飛馳而去，顧西風再次陷入迷茫。

　　 他好不容易猜到點什麼，高韻又丢給他那麼多謎團。

　　 溫景給路清解蠱，跟他有關系，為何還跟高韻也有關系？

　　 溫景說，他師父的因果要報複在他頭上，那麼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
為何溫景說起他師父時，滿目憎恨？

　　 回到房間，怔怔地看着姑娘的睡顔。

　　 顧西風不想離開她，他怕他看不到的時候，她又發病。

　　 可他也怕，帶她走，或留下，會像高韻說的，溫景就真不給她解蠱了。

　　 為何要分開他們？
為了折磨他？

　　 如果折磨他能讓路清好受，他願意。

　　 路清失了太多血，一直處于昏迷，這一睡，就是三天。

　　 期間，顧西風回了一次常府，帶了些補血的藥回來，還有路清愛吃的糕點。

　　 這夜，見她隐隐有蘇醒的迹象，顧西風把熬藥換藥的事交給葉芬，在姑娘蒼白的唇上落下一吻，便悄悄帶着醫藥箱，退出了房間。

　　 阿三待在空間裡，呆呆地看着他離開。

　　 顧西風離開後不久，路清就醒來了，眸光渙散地盯着床頂的蚊帳。

　　 見她總算醒來，葉芬激動得落淚，“路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

　　 路清舔了舔幹澀的唇，一雙烏黑的杏仁眼，比最初時失了許多光輝，她開口，聲音嘶啞無比，“我睡了多久？
”

　　 “三天三夜。
”

　　 路清緩緩閉上了眼，聽着外面的風聲，聽着同伴的呼吸，能聽到聲音多美妙啊。

　　 她愧疚地看向葉芬，“葉芬姐，對不起。
”

　　 “幹嘛突然說對不起，你就安心養傷。
”

　　 “我之前，無意傷你。
”

　　 葉芬笑了笑，夾了兩塊炭添在火盆裡，給路清喂了半碗粥，扶她起來方便了一下，才坐回了榻上——她搬了榻到路清的卧房，寸步不離地守着。

　　 今晚的藥那個男人都換過了，所以也就沒什麼事。

　　 路清靜靜地看着一旁的燭光，什麼都沒問，不大會兒又沉沉睡去。

　　 葉芬又忍不住落了淚，這姑娘，太可憐了。
這些天跟她處下來，她對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這姑娘，心性善良，柔韌堅強，又聰明，她不明白為何老天要這麼折磨她。

　　 ……

　　 顧西風連夜回到常府，就開始練藥。

　　 常老頭聽說他獨自一人回來，第一時間趕過來，“你不是去看路丫頭了麼？
她怎樣了？
為何沒跟你一起回來？
”

　　 “師父，她很好，在那邊有人照顧，不用擔心。
”

　　 “可是她不願跟你回來？
你跟她解釋清楚了？
”

　　 顧西風頓了頓道：“解釋清楚了。
”

　　 常老頭又問：“那她原諒你了？
”

　　 “嗯。
”

　　 “那你為何沒帶她回來？
一個人在外邊多危險。
”

　　 “師父。
”顧西風揚起笑臉，假裝若無其事，把常老頭推出廚房，“清清說，郊外安靜，适合養病，暫時不想回來。
再者，她武功那麼高，能有什麼危險？
”

　　 他已跟阿三約定好，一旦路清有什麼不對勁，立馬來找他，有阿三這個信使在，他放心很多。

　　 常老頭半信半疑問：“你說實話，可是沒見到路丫頭？
”

　　 “見到了，沒見到我還會在那邊待三天嗎？
”他隻是沒跟她說上話，也沒機會跟她解釋而已。

　　 顧西風這麼說，常老頭也算是放心了，“沒事就好，你這裡需要什麼藥就跟老夫說，老夫給你弄來。
”

　　 “辛苦師父了，您老人家的恩情，徒兒都不知如何才能報答。
”

　　 “别說那些虛的，若真想報答，就想辦法給路丫頭治好，給她養好身子，生兩個大胖小子來給老夫玩。
”

　　 老年生活寂寞得很，若是添兩個路丫頭那樣活潑的孩子，定能多很多樂趣。

　　 “是了是了，你等着。
”顧西風揚起了嘴角，他也很期待當爹的那天。

　　 若不是遭此變故，他現在應該也要當爹了吧。

　　 想到他跟路清的孩子，頓時來了精神，報給常老頭幾個藥名，讓他明天帶來，然後就鑽進廚房，繼續研究他的大補丹。

　　 臘月初，京城又飄起了大雪，這次，隐隐有封山封路的趨勢。

　　 路清已能下床，坐在門邊，看着外頭的風雪，葉芬端着藥過來，見狀，急忙把她轟進屋，把門關上。

　　 “外面冷，你身子又沒好，不能吹風。
”

　　 路清沖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雪。
”

　　 如果可以，她還想再去滑一回雪呢。

　　 京城這邊的山不高，雪還大，她一定不會跌下懸崖了。

　　 “我是怕你着涼，生病一點也不好受，說多了又怕你嫌我煩。
”

　　 “知道了知道了。
”路清假裝不耐煩。

　　 實際上，對于葉芬的唠叨，她一點沒覺得煩，因為，她娘也愛這麼唠叨。

　　 說起來，好像很久很久沒聽到她娘的唠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