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風揚聲将路清的話重複了一遍，哪知，不僅沒能引導大家排隊，反而引來一陣嘲諷。

　　 “老子們就說，狗縣令躲在城裡這麼久，肯定藏有糧食！
”

　　 “狗官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狗官不得好死！
”

　　 “狗官舍得發粥，證明裡頭定還有多餘的糧食，大家跟我進城找糧！
”

　　 衆人一窩蜂的，就要不管不顧地往裡沖。

　　 衙役不過才四人，而對方那麼多人，不要命地沖過來，他們也不敢真砍，沒一會兒，就被逼得連連後退。

　　 路清站在門上，喊破嗓子都制止不了，顧西風一邊護着孩子，一邊要分心看着她。

　　 若真搶起來，他隻能先顧着她和孩子。

　　 顧西風正擔憂，就見路清“蹭”地從門上跳下，獵豹般迅速沖出去，一腳就将鬧得最厲害的那個男人踢飛出去。

　　 衆人驚了！

　　 路清轉頭就對呆愣地衙役吼道：“我說過，誰敢沖上來就砍誰，全當耳旁風嗎？
”

　　 這一吼，就跟真的要砍人似的，直接把場外的人吓退了，聲音總算弱了下去。

　　 王五嗓門最大，舉着刀重複着路清的話：“誰再敢上來，老子就砍誰！
”

　　 路清翻了個白眼，剛才不砍，這會兒隻能吓唬一會兒，等大家反應過來，還是該搶則搶。

　　 趁着場外還算安靜，路清扯着嗓門吼道：“排隊！
何時排好何時開始發粥！
”

　　 王五又用粗嗓門重複：“排隊排隊，男人站左邊，女人孩子站右邊！
何時排好何時發粥，排不好就等死！
”

　　 果然，利益關乎到群衆身上，大家才會遵守規則，很快就争先恐後排隊去了。

　　 有個别暴脾氣和着急的想繼續鬧事，無需路清幾人動手，就被災民先合力揍了一頓。

　　 誰不排隊就是耽擱大家活命，這誰能忍？

　　 場面終于控制住了，周承德和李二才敢把車拉出來。

　　 兩人一人負責一邊。

　　 男人那隊的清一點，女人孩子這邊稠一點。

　　 有不服氣的，路清就拿“誰鬧事就停止發粥”來壓他們，就是想鬧事，也得頂得住幾百雙眼睛。

　　 兩大桶粥，沒一會兒就全部分完了。

　　 雖都吃不飽，但大家胃裡也算填充了東西，一個個安靜下來。

　　 路清又開始喊話：“大家聽着，縣令大人在城裡找到了幾袋糧食，這期間會一直來發粥，人人有份，隻要大家齊心，咱們定能撐到朝廷的救援。

　　 我先把話撂這，若有人膽敢去偷糧搶糧，明日誰都别想領到一口吃的！
請大家互相監督，若不聽勸，這就是下場！
”

　　 路清直接拿起舀粥的勺，在手上用力一掰，随着“咔哒”一聲，那木制勺柄斷成兩截。

　　 這一頓操作，加上剛才踢飛人的那一腳，誰還敢造次？

　　 但為了以防萬一，路清又一次提醒大家相互監督，若發現有心懷不軌之人，就去衙門舉薦，但凡舉薦成功的，能多領一碗粥。

　　 一時間，群衆的眼睛瞪得如圓盤一般，就想抓那麼個把不懷好意的人好多領一碗粥。

　　 大家相互監督，自然不會有人敢做那出頭之鳥，一個個乖得不行。

　　 回到縣衙，所有人對路清贊不絕口，這麼好的辦法，他們就沒人想到。

　　 路清莞爾一笑，“以後就想得到了。
”

　　 顧西風也湊到路清耳畔，輕聲誇贊了一句：“真有你的。
”

　　 路清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開始她是想以暴制暴來着，看到那麼多人，才想起可以試着用利益把大家串到一條繩上。

　　 這種關鍵時刻，誰都害怕那不多的救命糧被人搶走，自然會幫着他們一塊盯人。

　　 顧西風牽着馬，去把馬車拉了回來，擱在後院，他跟路清在馬車上睡，其餘人睡前院守夜。

　　 一夜平安。

　　 翌日依舊是熬的米粥，不過往裡頭加了些面粉，讓米湯更濃稠。

　　 闆車才拉到城門口，大家自發的像昨晚那樣排起長隊，今日發粥很順利，不過，人似乎比昨晚多，到最後，有些不夠，隻能減少分量。

　　 路清在顧西風耳畔低語道：“顧西風，這才一晚就多了這麼多人，若布粥的消息傳出去，人肯定會越來越多，糧食不夠怎麼辦？
”

　　 即使空間裡種下了，可成長也是需要時間的。

　　 顧西風看了看郁郁蔥蔥的山林，“我有辦法。
”

　　 他湊在路清耳邊嘀咕了幾句，路清揚起笑容，“可真有你的。
”

　　 顧西風挑眉道：“試試。
”

　　 “可你為何不說，要我來說？
”

　　 “他們怕你。
”

　　 昨晚路清那兇悍的一幕，震懾力十足，方才顧西風注意到，她幫忙打粥時，好多人見了她都不敢擡頭，所以叫她來說，效果更好。

　　 路清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前怎麼沒發覺，這男人對她的依賴性這麼大呢，這種感覺……還挺不錯。

　　 等大家都領完粥，路清又發話了，“大家聽着，從今日開始，粥減半！
”

　　 話一出，頓時引起轟動，昨夜後趕來，還不知道路清的人扯着嗓子就大聲嚷嚷。

　　 “先聽我說完行不行！
”路清直接撿起地上一根棍擲到那人腳下，棍沒進土裡大概有一掌。

　　 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瑟瑟發抖，甚至還尿了……

　　 顧西風心頭猛地一跳，早就知道這丫頭強悍，卻不知竟然強悍到這個地步！

　　 四周雅雀無聲，路清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知道大家很難，可裡頭糧食的确不多，為了讓每個人都能活下去，從今日下午開始，粥量減半！
但是——

　　 若能拿野菜來換的，粥加量，就一把，隻要是能吃的野菜葉子都可以換！
”

　　 路清伸手比劃着，一人一小把就能多吃粥。

　　 有人在心裡盤算着，算來算去，還是拿野菜來換劃算，至少能吃個半飽。

　　 行動派已經鑽進叢林去了，反正人家隻要野菜，若能抓到蛇、兔子什麼的，都能給自己加餐。

　　 有懶得不想動的，在城門口叫嚣：“憑什麼朝廷的糧食，還要我們拿東西來換？
”

　　 “第一，這并非是朝廷的糧食，第二，你可以選擇不換。
”路清冷眼掃視過去，那人悻悻閉嘴。

　　 不換，說起來容易，這麼點粥本就吃不飽，更何況減半！

　　 還有部分人在觀望，顧西風一句“晚了就找不到野菜了”立馬将人遣散開去。

　　 這麼多人同時鑽進林中裡，就算有毒蛇也被吓跑了。

　　 所以，往深處去也還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