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林洛川所言，高韻要成親了。

　　 常府是路清從将軍府回來兩日後收到的請柬，言明了請顧西風、路清和常老頭幾人。

　　 大家好歹相識較久，又共同經曆了那麼多生死。

　　 成親的日子選在月底。

　　 十月底，京城已進入寒冷的冬天。

　　 這日，溫度十分低寒。

　　 路清身上披的是顧西風先前送給她的那件鵝黃的大髦。

　　 那時是年前，路清養出了許多肉，這披風也隻是勉強合适。

　　 現在再穿，就跟披了床單似的，顯嬌小得惹人心疼。

　　 高家本是商賈之家，因出了一位神醫得皇上賞識，便讓高府做了皇商，這一做，就是幾十年。

　　 高家的地位，在京城也算是名門望族。

　　 而高韻娶的，是大理市卿的嫡長女向書蘭。

　　 此時，高家賓朋滿座。

　　 大多人是沖兩位高神醫的面子而來。

　　 兩位高神醫，就是高若柳兒和高韻。

　　 高若柳兒原是高韻爺爺的妹妹，按理說，高韻應當稱姑奶奶，但高若柳兒不喜歡這個稱呼，從高家帶走高韻後，一直叫他稱婆婆。

　　 此時，婚宴還未開始，男賓女賓分開安排。

　　 顧西風去了男賓區，路清隻能帶着拂冬在女賓區院子轉悠。

　　 高家不愧是富商人家，這宅院，放眼整個京城，隻怕能比得上皇宮的禦花園了。

　　 一進院子，就看到三五成堆的人坐在一塊聊天，路清誰也不認識，自己找了個無人的亭子坐着。

　　 以前，她可喜歡湊熱鬧了，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有那個精力去應付那些場面。

　　 “小姐，水邊風大，咱們要不去找個避風的地方？
”拂冬道。

　　 “你冷不冷？
”

　　 “奴婢穿得多不冷，奴婢是怕你冷。
”

　　 路清笑了笑，“我不冷。
”

　　 就是這古人的婚禮，好生無聊。

　　 她本是同顧西風一起來，結果被分隔兩地，實在讓人一言難盡。

　　 拂冬抓住路清的手，頓時一驚，“還說不冷，你瞧你的手，跟冰塊似的，奴婢給你暖暖。
”

　　 說着，小丫頭又搓手又哈氣。

　　 看着她急切的樣子，路清倏然一笑，“我的手向來如此，暖不起來。
”

　　 主要是小丫頭的手也不是很暖和。

　　 若是顧西風，他的手，就跟暖爐一般，隻要被她牽着，就算是大雪天也不覺得冷。

　　 此時，一棵才冒了芽的臘梅樹下，立着一個白衣男子，正舉目望着亭子裡那如即将枯萎的花瓣般的姑娘。

　　 之前每次見她，都給人十分歡樂的感覺。
而現在，她很憂郁，一點也不似之前那般活躍。

　　 顧西風并沒有把她照顧好。

　　 高韻甩手負在身後，緊了緊手心，看向身旁的女子，“這次是你最後的機會，若再錯失，本公子也幫不了你。
”

　　 “是。
”那女子緩緩擡頭。

　　 那張臉，分明就是先前被打發了的拂冬，此刻也舉目望着亭子下的人，眸光散着恨意。

　　 高韻踏步朝路清走去，“路姑娘，你怎一人在此？
”

　　 路清聞聲，一轉頭就看到高韻走來，意氣風發。

　　 “高韻，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邊院子，不是女賓區麼？

　　 “這裡是我家。
”

　　 “對了，祝你新婚快樂！
”

　　 “多謝。
”高韻揚唇笑着，“這兒風大，可要進屋去坐？
”

　　 “吹吹風挺自在。
你怎還穿一身白衣在此遊蕩？
不是該去接新娘子麼？
”

　　 “時辰未到，不着急。
”

　　 高韻一坐下，路清就挪了位置，到亭子的另一端。

　　 這個舉動，讓他心頭一涼，苦笑道：“坐那麼遠，怕我吃了你？
”

　　 “人多眼雜，叫人看見難免會生誤會。
”

　　 路清的笑不達眼底，真正就像變了個人。

　　 見她如此，高韻心裡有些酸澀，“我看你氣色比之前好了些，但終究還是治标不治本，注意着點，别太勞累。
”

　　 “謝謝，多虧了你的藥，不然今日我還不一定能來參加你的婚禮。
”

　　 高韻嗤笑，“咱們是朋友，再者，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何必如此生分？
今後若有需要，你隻管來找我，我會竭盡所能幫你。
”

　　 “嗯呐！
多謝！
”路清這次的笑容更多了些。

　　 都說朋友多了路好走，果然不錯。

　　 不過，高家有那個高婆婆盯着，她可不敢去找高韻幫忙。

　　 ……

　　 “思琪，你看！
那個是我表哥嗎？
”蓮湖的另一邊，一個綠衣女子，忽然拽了拽身邊人的衣袖。

　　 顧思琪被拽，下意識朝湖對面看去。

　　 涼亭下的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之前名滿安南的神醫高韻，一個是她最嫉妒的女人路清。

　　 “是你表哥，今日成親，怎還穿着白衣服？
”顧思琪問。

　　 “跟他一塊的那女子是誰？
”綠衣蘇瑩瑩問。

　　 “是……”顧思琪頓了一下，“你表哥大婚之日，不去接新娘子，還跑來女賓區同她說話，指不定是什麼重要親戚吧。
”

　　 顧思琪她心中冷哼，這蘇瑩瑩，平日裡最愛替人打抱不平，又同今日的新娘子向書蘭是手帕交。

　　 想必，這種情況，她不會坐視不理。

　　 果然，不出顧思琪所料，蘇瑩瑩一臉憤怒，“我可沒見過這個的親戚，再說，表哥常年在外，就是有親戚他也不認識。
”

　　 “那或許是紅顔知己吧，别管了，咱們去那邊走走。
”顧思琪笑看着蘇瑩瑩。

　　 “什麼狗屁紅顔知己，我看，就是朵白蓮花，不，是狐狸精！
在别人的大婚之日勾引别人的新郎，看我不揭穿她！
”

　　 蘇瑩瑩，有着天生的反骨，腦子一根筋，别人越說不要幹嘛，她往往越要去幹。

　　 顧思琪拽住她，“诶，瑩瑩，還是别了。
”

　　 “你去一趟小地方回來，怎的連膽子也變小了，畏首畏腦的？
你不敢去，我自己去！
”

　　 蘇瑩瑩提起裙擺就朝湖對面去。

　　 高韻抿着唇，看着路清清瘦的面容，竟忍不住有些心疼。

　　 見她不願多說話，他也沒多待，告辭離開。

　　 蘇瑩瑩本想叫他留下來對峙，可她趕到時，高韻已經走了，便隻能沖路清去。

　　 路清手肘撐在桌上，拖着下巴望着蓮湖裡幹枯了的荷葉杆，時不時會有鯉魚遊上來呼吸。

　　 這場景，就跟她的心一樣荒涼蒼老。

　　 她仿佛看見了即将逝去的自己。

　　 “啊……好煩呐。
”

　　 路清忽然拿手搓面，一旦閑下來，顧西風又不在時，她總會多想。

　　 “小姐，你再忍耐一下。
”拂冬也看出了她心情不好，卻不知要如何安慰。

　　 “是該忍耐一下的。
”身後忽然傳來鄙夷的聲音，“畢竟，今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可容不得你造次。
”

　　 蘇瑩瑩緩緩走到路清跟前，“看着人家新婚夫妻琴瑟和鳴，煩也是正常的。
”

　　 路清擡頭四處瞅了瞅，食指指向自己，疑惑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