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這日，兩人就出發了。

　　 路家的女人哭成一片，心裡為他們感到自豪，同時又無限擔憂。

　　 這兩個苦命的娃，分明什麼都不缺，可總因為各種事，不得不在路上一直奔波。

　　 這回回來，就在家待了五天。

　　 林啟孝說，觀路清面相，她一生的三次大災都挺過來了，今後不管做什麼都會一帆風順。

　　 有他這話，大家心裡才得了些許寬慰。

　　 但楊氏比較執拗，“他們什麼都沒帶，餓着、冷着怎麼辦？
我如何能安心？
”

　　 路清和顧西風是騎馬走的，隻随身帶了兩個大包袱，除了一些錢财，就是一套衣服。

　　 想到這天寒地凍的，楊氏心裡就難受。

　　 林啟孝怎麼安慰都不管用，最後，還是路雪一句“你忘了我姐是什麼人了”給哄好的。

　　 自此，楊氏每日多了一件事，就是誦經念佛，為兩個孩子祈求平安。

　　 ……

　　 江北城雖緊挨清水郡北方，可從京城過去的直線距離，比到清水郡近多了。

　　 路清兩人的馬，都是從軍中挑選的好馬，不分晝夜趕路，大大縮短了很多時間。

　　 正月十五這天，在一座荒涼的山腰，遇到了前去江北城支援的東黎大軍。

　　 大軍在一座雪山下駐軍。

　　 原本都走到雪山半山腰了，可風雪太大，又押送了許多糧草，實在無法前行。

　　 這都到了正月，雪卻沒有一點融化的迹象。

　　 “這裡是去江北城的必經之路，若繞道，隻怕得繞上兩三個月，我們能堅持，可江北城的人堅持不住。
”領軍的将軍對顧西風二人道。

　　 那巍峨連綿的雪山，光是擡頭看，就讓人感覺自己十分渺小。

　　 路清皺眉問：“從這裡去江北城需要多久？
”

　　 “正常來說，需要二十來天。
”

　　 二十來天，若一路都是這樣的大風雪，隻怕大軍還未走到，就得先折損一半在路上。

　　 那将軍知道路清二人是來協助送糧的，起初他有些瞧不上這兩人，但他們拿出了聖旨，就算再不願，他也得将情況如實彙報。

　　 将兩人帶去了主帳，主帳裡有個沙盤模型，駐軍的地方往北，基本是雪山，一直延伸到江北城。

　　 江北城的位置，是大山之間的盆地裡，四面環山，的确易守難攻。

　　 可同理，若敵人把守了關口，也很難出去。

　　 打倒是能打，就是……天寒地凍，戰士不适應，若正面杠上，敗的可能性很大，這回，前去支援的都是挑選的北方的戰士，可卻被大雪攔在了路上。

　　 半月前，江北城來信，說糧食最多隻夠撐二十天，現在，已有半個月沒取得聯系了。

　　 路清聽着那将軍的分析，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沙盤，那連綿的大山，海拔接近，也就是說，到江北城，極有可能都是大雪。

　　 顧西風見她一直在沉思，忍不住問：“清清，你可是有什麼想法？
”

　　 路清點了點頭，指向離他們最近最高的那座雪山，順着山畫了一條直達江北城的線，有起有伏，但多半是緩坡直下。

　　 “我們可以走這裡，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七八天便能趕到江北城東南方的這座山。
”

　　 “七八天？
”聽到她這麼說，軍營裡的其餘人都輕蔑地笑了。

　　 路清冷眼掃視着他們，“七八天有問題嗎？
你們做不到的事，便覺得别人也做不到？
實際上，七八天時間都晚了，若江北城真的隻能撐二十天，那現在，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了，不管怎麼做，我都必須趕到。
”

　　 這一說，所有人都沉默了。

　　 顧西風抓住路清的手，“我相信你，我們一起去。
”

　　 “你怕不怕？
”

　　 “不怕。
”她一個姑娘都不怕，他有什麼好害怕的？

　　 衆人都一臉茫然，完全不相信能趕到。

　　 路清可不管他們怎麼想，反正，她沒打算帶這幫人過雪山。

　　 她隻是跟領頭的幾人說：“北方嚴寒，冰雪不知什麼時候化，若等到冰雪融化再出發，還需要二十多天，到時候，隻怕趕不及。
再者，一直止步不前，隻會消耗更多的糧草，趁現在有時間，大家還是慢慢趕路吧。
”

　　 話音未落，領頭的将軍就忍不住冷哼，“你以為我們想止步不前？
我們多次進山，都被風雪逼退，那雪厚得能沒到腰，如何走？
”

　　 路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先聽我說完行不行？
”

　　 一群作戰多年的将軍，被一個小姑娘給白眼，基本沒有人服氣，路清也不指望他們态度能有多好，反正她的目的隻是送糧到江北城。

　　 她帶了幾個人，去林中砍了些木頭，做成雪橇，還有滑雪闆，又叫人拿馬車把雪橇搬到雪地裡試了試。

　　 好幾個人站在雪橇上，馬兒拉得都十分輕松。

　　 隻有滑雪闆，單闆雙闆，路清都試了一下，從山上滑下來的時候，堪比飛翔。

　　 當然，這都是當初在安南縣時練出來的，一開始并不熟練，好在她膽大，反應快，沒一會兒就輕松駕馭。

　　 顧西風看得心驚肉跳，卻又覺得，這樣的路清太酷了，心裡自豪無比。

　　 試驗完後，天已經黑了，衆将士眼中最初的鄙夷已不複存在，一個個對路清敬佩無比。

　　 路清自然不在意那些，反正辦法已經交給他們，他們自己會想辦法趕去江北城，現在，她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躺在營帳中，路清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跟顧西風說：“顧西風，要不你跟大家一起吧，我自己去就……唔……”

　　 話沒說完，就被顧西風捂住了嘴，“不好聽的話就别說了，我不可能讓你獨自去涉險，再者，咱倆一塊，也好有個伴。
”

　　 “可是……”

　　 “不會滑雪我可以學，你一開始不也是不會麼？
”

　　 男人态度十分認真，路清感動地環住他的腰，“顧西風，你真好。
”

　　 顧西風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沒有說話。

　　 她明知此行可能會暴露自己的秘密，卻依然選擇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他又怎會讓她獨自一人呢。

　　 “清清，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啊，我聽阿三說過，但好多都還不了解。
”顧西風忽然問起。

　　 路清神秘一笑，“等我慢慢告訴你，今日太晚了，好好休息，恢複體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