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十香軟筋散，錢大勇雙腿一軟，險些站立不住。

　　 穩住自己後，他拽着顧西風就往外走，“走，去縣衙，報案！
”

　　 顧西風讷讷地跟着他，雙目呆滞，沒有一點焦距，仿佛靈魂和軀殼已經分開，不屬于他自己。

　　 想到采花賊，想到最近蓮城縣的種種，他内心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根本不敢想任何可能。

　　 縣衙的門是被顧西風砸開的。

　　 為了看守采花賊，縣太爺安排了好幾人在衙門值守，見着來人是顧西風，大家都客客氣氣打着招呼。

　　 林文武見他神色不對勁，便問：“發生何事了？
”

　　 “路清被人擄走了。
”顧西風神情木讷，呆呆傻傻的。

　　 “什麼？
”林文武的驚訝程度，完全不亞于錢大勇。

　　 得知情況，他立即差人連夜去找。

　　 路清抓住采花賊，是蓮城縣的英雄，衙門的大家今晚都見識到她的英勇，對她敬佩得不行。

　　 此刻，聽說人被擄走，所有人，呼朋喚友，連夜搜索。

　　 金員外聽說此事，也差家中仆人一同去尋。

　　 顧西風自然在尋人之列。

　　 天亮後，錢大勇才發現他一直光着腳，走過的路，留下了點點血斑。

　　 一夜無音訊，顧西風早已崩潰，心頭像有萬千螞蟻啃噬一般，一會兒痛，一會兒空，一會兒愧疚自責，一會兒毫無生機。

　　 他總說要保護她，可實際上，卻一次次被她護着，現在，更是弄丢了她……

　　 看到他落寞孤零的身影，錢大勇心情也是壓抑沉悶。

　　 他忍不住勸道：“顧兄弟，你回去休息會兒，或者，好歹穿雙鞋。
”

　　 顧西風拼命搖頭，提起一口氣，繼續去尋。

　　 他心中有個黑暗的想法，或許，采花賊抓錯了，又或許，蓮城縣裡，不止一個采花賊。

　　 大意了！

　　 路清下落不明，他怎麼能休息？

　　 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該如何向她家人交代？
今後，他一人可怎麼獨活？

　　 如果是平時的她，他沒這麼擔心，可昨晚沒有打鬥，她定是中了十香軟筋散，絕對沒有反擊的餘地。

　　 想到她可能出事，顧西風雙腿似被人抽了筋一般，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走路搖搖晃晃，好幾次險些摔倒。

　　 錢大勇急忙去扶他。

　　 “我沒事。
”顧西風說着，就往側邊的巷子裡去尋。

　　 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錢大勇心裡頭很不是滋味。

　　 天色已經大亮，街上人逐漸多起來，無形中增加了找人的難度。

　　 顧西風光着腳遊走在人群中，擦肩而過的都被他一個個拉着看。

　　 “瘋子！
”

　　 “有病啊！
”

　　 顧西風果然不在意别人說什麼，找了兩條街，看了好幾百人，都沒有他要找的那張臉。

　　 人潮擁擠，就是沒有他找的人。

　　 以往在蓮城縣，這個時候，官府的人總會找到被害的姑娘的遺體。

　　 顧西風的心髒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顫斷了他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疼得他難以呼吸。

　　 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意識到，那個平日裡不着調，總把人心險惡挂在嘴上，内心卻十分善良的姑娘，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沒有她，自己的天空變灰了。

　　 錢大勇一直跟在身後，看着人來人往中，蜷縮成一團的顧西風，心裡頭悶悶的。

　　 路清不見，他這個外人都萬分焦急，更别提顧西風。

　　 “兄弟，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先跟我回去。
”錢大勇去拉顧西風，賣力扯了好幾次才把他拉起來。

　　 “一想到她可能……”話才出口，大男人當街流下淚來，“我不回去，回不去，我要去找她，她現在肯定很害怕，她怕黑，她怕鬼，她害怕狹窄的地方……”

　　 想到黑夜中，馬車裡那個焦慮不安的姑娘，顧西風的心像被人撕裂了一般。

　　 若那人把她關在狹小又暗無天日的地方，她該怎麼辦？

　　 錢大勇又心酸又無奈，“顧兄弟！
你得聽我的，縣衙那麼多人幫忙找，很快就能找到，在那之前，你得顧好你自己。
”

　　 “都怪我，我該極力阻止她出頭，就是自私一點又何妨，我隻要她好好的……為什麼我要陪她一起瘋啊……”

　　 許多路人朝顧西風偷來異樣的目光，他視而不見。

　　 錢大勇抓着他的手臂，“我懂，我懂你的心情，我先帶你回去休息一下，穿雙鞋再出來找。
”

　　 “等不了，清清她一刻也等不了。
”男人顫抖着聲音，雙眼通紅，讓人好生悲憫。

　　 他跟路清一路走來，早已将她看得比他的命重要，現在，命都沒了，他哪裡顧得上穿鞋、休息？

　　 吸氣，呼氣，吸氣……

　　 顧西風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焦躁不安的感覺，繼續一家一家拍門尋找，所到之處，不放過一個角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就是翻了天，也要找到她！

　　 一上午，衙門的人都沒找到一絲可疑的線索。

　　 街上，林文武碰到狼狽的顧西風，心中就有些愧疚。

　　 當顧西風帶着期待的視線投來時，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看到，他眼中的光，驟然暗淡下去。

　　 林文武頓了頓，朝顧西風走去，“顧兄弟，抱歉，還沒有消息。
”

　　 顧西風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雙目無神，“跟我說抱歉有何用？
說隻有一個采花賊的是你們，說會保護好她的也是你們，現在說找不到的，也是你們。
”

　　 這話是在埋怨，林文武垂頭受着，但他依舊堅定道：“昨夜我連夜審問了，采花賊的确隻有一個。
”

　　 “此事與我無關，我隻要她的消息。
”顧西風漠然走開。

　　 林文武身邊的一個捕快，勞累一晚本就有怨氣，此時聽到他這命令且帶着責問的語氣，很是不悅。

　　 他嘀咕道：“什麼态度……采花賊本就隻有一個，我們也沒料到會突然殺出個人來，怎的都是我們的錯？
”

　　 那人喃喃細語，被林文武冷眼制止。
卻還是被顧西風聽到。

　　 顧西風頓住腳步，原本白皙的腳此刻不忍直視。

　　 “你說得對，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們自己要趟這趟渾水，是我的錯。
”

　　 他本不願讓路清多管閑事，可他不夠堅定，被她勸服了。

　　 都是他的錯，他沒保護好她，是他沒能力啊。

　　 顧西風苦笑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