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柳芽，是我。
”顧決另一手扒開頭發，縱使一臉胡渣，還是掩蓋不住那滿臉的傷痕。

　　 許氏驚恐的眼神變成了疑惑，見她安靜下來，顧決才松開手。

　　 “你是……顧有仁？
”許氏驚詫問。

　　 顧決點了點頭，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柳芽，幫幫我……”

　　 許氏緊皺着眉，腳下不由自往後退，一臉戒備地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

　　 “救救我……”

　　 “抱歉，恕我無能為力。
”許氏厭惡地轉過頭。

　　 顧決噗通一下跪下，哽咽着道：“柳芽，我錯了，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

　　 “顧大人，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現在很忙，沒工夫搭理你。
”許氏轉頭就走。

　　 顧決直接撲上去抱住她的腳，整個人跌在地上，摩擦到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吸冷氣。

　　 “顧有仁，你撒手，再不撒手我喊人了！
”許氏厭惡地蹬他，可他雙手抱得緊緊的，眼神可憐巴巴地閃着，像條喪家犬，可憐極了。

　　 “柳芽，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給我個改正的機會，阿典還小，他不能沒有父親啊……”

　　 “顧決，你惡不惡心啊？
”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柳芽，你打我罵我任由你如何撒氣都行，隻是求你……”顧決從地上爬起，眸中充斥着水霧和柔情，可憐巴巴地看着許氏。

　　 這神态，俨然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文弱書生。

　　 許氏愣了愣。

　　 “柳芽，念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

　　 許氏抱着雙手，面無表情地看着顧決，“你想讓我如何幫你？
”

　　 聽到這話，躲在後面轉角處的林啟孝，差點跳出去罵她。

　　 最後還是強忍着耐着性子繼續聽下去。

　　 顧決抿了抿唇，落下兩行憐人的淚，“你把咱們的兒子教得很好，我見識過，他的醫術很是高明，有這樣的兒子，我……”

　　 情至深處，顧決頓了頓，抹了抹眼淚，“柳芽，我求你，給我點兒子的傷藥，行嗎？
”

　　 現在天熱，他的傷口到處發炎，再不治，隻怕會死。

　　 被抄家後，顧決就身無分文，那些人，甚至連一件衣裳都沒給他留，他曾找過當年的門生，可一個個都避他如蛇蠍。

　　 他也想過去做苦力，混口飯吃，可一身傷痕，什麼都做不了。

　　 最後，隻能跟一群臭烘烘的乞丐，躲在陰暗的小巷。

　　 顧決從未想過，自己為官清廉，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呵～”許氏輕笑，“還有别的要求嗎？
”

　　 聽到她松口，顧決面上一喜，道：“柳芽，我也不求别的，隻求治好了傷，能跟在你們母子身邊，當牛做馬。
”

　　 “當牛做馬？
”許氏忍不住嗤笑，“還有嗎？
你還想要什麼？
”

　　 顧決看了看許氏，心中思忖着她這話裡的意思，總覺得，眼前的女人好像不像二十年前那樣。

　　 他心中拿不定主意，也沒繼續往下說。

　　 他的猶豫，在許氏看來，就是在想接下來打算提的要求。

　　 林啟孝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他一直以為，許氏就是性子豪爽，特别飒氣的女人，可碰到男人，似乎……

　　 思緒還未展開，就聽到巷子裡傳出沉悶的哼聲。

　　 探頭一看，隻見顧決躺在距離許氏五步之遙的地上，一臉錯愕。

　　 許氏扭了扭腳，不屑笑道：“讓你說你還真的說啊？
臉呢？
”

　　 “柳芽，你……”

　　 “我告訴你，顧有仁，我許柳芽不缺男人，我顧家也不缺牛馬，你若想給人當牛做馬，就該去牛馬市場，若不認得路，就去打聽。
”許氏轉頭就走。

　　 顧決爬起來追上去，“柳芽，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該為阿典考慮，阿典還小，不能沒有爹啊……”

　　 他才跟上去，許氏轉身一個回旋踢，又把他踢開，雖說沒飛起來，可摔那一下，也夠他受的了。

　　 疼得他差點原地去世。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做爹麼？
哦，對了，差點忘了，你還養了個好女兒來着。
”

　　 許氏對顧決的恨，積累了不是一天兩天，現在逮着機會就一個勁地往對方傷口撒鹽，心中十分暢快。

　　 提到那個好女兒，顧決的眼神，變得十分陰翳。

　　 有今天，全是拜那個好女兒所賜，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打死她！

　　 顧決的恨，彌漫了全身，從頭到腳透着黑暗。

　　 許氏似乎一點也不怕，故意輕笑道：“你以為我許柳芽沒人要？
還是以為，你還是那個有錢有勢有學問的顧大人？
你以為，來說上兩句好聽的話，就能把我哄得團團轉？
呵呵呵～”

　　 許氏說着，忍不住笑了出聲來，真的是被這個沒臉沒皮的男人氣得不輕。

　　 當初她厚着臉上門，求他幫兒子的時候，人家叫她滾，現在倒是想起他們來了，真是好笑啊……

　　 “你或許可以去找那個跟你相守了二十年的小嬌妻試試，沒準那個蠢女人會同情你呢。
”許氏鄙夷地看了顧決一眼，揚長而去。

　　 林啟孝抱着雙手，背靠着小巷的牆壁，自嘲地笑了。

　　 他還以為，這個姐姐心軟了呢，看來，是他小心眼了，他這個姐姐，一直很霸氣。

　　 ……

　　 畢竟是女人，霸氣也隻是表面。

　　 許氏回到自己房中，還有些驚魂未定。

　　 她剛才真怕喪家犬不要命地朝她撲來，好在沒有，不然她可能得交待在那兒了。

　　 她從未跟顧決說過顧典的存在，但他卻知道顧典還小。
也不知盯了她多久，總之，今後得小心，不能單獨出門了。

　　 平複下心情，許氏就變得憂郁起來。

　　 她剛才差一點就心軟了，看到顧決那副慘樣，她差點沒忍住想給他丢點錢。

　　 若叫大家知道她心軟了，想必會嘲笑她吧。

　　 許氏想着，自己就先嘲笑自己了。

　　 若是别的乞丐，她定會于心不忍，多多少少給點，可那是顧決，害得她瘋癫了十幾年的顧決，他一文錢都不配！

　　 “娘，吃飯了。
”

　　 顧典忽然闖進來。

　　 許氏被吓了一跳，很快收拾了心情，牽着顧典出門。

　　 “阿典，你想要爹嗎？
”

　　 “不想。
”顧典搖頭，“我有娘，有大哥，有爺爺就夠了。
”

　　 顧清華跟顧典一塊來的，聽到這話，忙問：“柳芽，可是又有男人勾搭你了？
”

　　 許氏的注意力一直在顧典身上，并未看到顧清華，他這一出聲，差點把她吓個半死。

　　 “叔，你怎麼鬼鬼祟祟的？
”

　　 “我？
”顧清華用手指着自己，笑道：“我看你才鬼鬼祟祟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