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楊氏第一次見他切菜，那菜刀就跟長在手上似的，切出來的絲細可穿針。

　　 楊氏轉身就要去炒菜，林啟孝又道：“快别忙活了，那個妹子，你幫忙一塊，把煮好的菜上了，剩下的幾個，我一會兒就能炒好。
”

　　 李春花愣了一愣，沖楊氏笑了笑，起身幫忙。

　　 楊氏便領着她開始上菜，一些親近的街坊，主動過來幫忙拿碗舀飯。

　　 總算都安排上了，楊氏又打了雞湯泡飯，拿去給白若水，回來時，林啟孝已經把剩下的三個菜都炒好盛了出去。

　　 色澤晶瑩，一看就是行家，讓楊氏狠狠刮目。

　　 楊氏一進廚房，就開始收收洗洗，林啟孝道：“你去吃飯，一會兒完了再一塊兒收拾。
”

　　 “你去吧，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在廚房随便吃點就好。
”作為主人家，自然要招呼好客人，飯沒了添飯，菜沒了添菜。

　　 若一塊兒上桌吃飯，怎好上上下下？

　　 “在我老家，就沒有女人不上桌吃飯這一說，走，一塊吃。
”

　　 林啟孝解下圍裙，就要去拉她。

　　 楊氏心頭一悸，急忙後退，“你别拉我。
”

　　 這麼多人在，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這男人，好是好，就是老愛動手動腳，煩得很。

　　 林啟孝一怔，悻悻地收回手，率先出去。

　　 作為人家的夥計，家裡有事他就該頂上，這不，還有兩大桌的老爺們兒沒人陪，他得陪好了。

　　 林啟孝搞來兩小壇酒，往桌上一擱，頓時，身上那江湖氣息就出來了，吓的大家一愣了愣的。

　　 好在都是街坊，大家都熟識了，并未過多關注，笑盈盈地在酒桌上迎來送往。

　　 楊氏解下圍裙，站在廚房門邊，望着那個談笑風生遊刃自如的男人，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世間怎會有這麼有趣的人？

　　 初認識時，感覺他呆呆愣愣地，吃個魚都能卡到脖子，當時她還以為他是個腦子不正常的。

　　 沒想到，不僅識字、會算賬，還會做飯，雖說有些毛躁，可這樣的人處起來，讓人特别輕松。

　　 “嫂子！
快來一起吃！
”李春花坐在女人那桌，沖楊氏揮着手。

　　 楊氏笑了笑，放了圍裙就朝那邊去。

　　 老人所說的，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大概就是這樣的光景了吧。

　　 有個小房子，做點小生意，吃穿不愁，無病無災，膝下有兒有女。

　　 隻是越熱鬧，她心裡越思念路清。

　　 那丫頭，留信說了很快回來，可這一走幾月，連個信都沒有，也不知現在過得怎樣，冷不冷，身上可還有錢？

　　 還有，顧西風對她如何？
兩人有沒有吵架？
在外地，可有受人欺負？

　　 “兒行千裡母擔憂，母行千裡兒不愁呐。
”許氏在楊氏跟前倒了一碗酒，“秀娘，今兒，咱姐妹得喝一個。
”

　　 “我……我喝不來酒。
”

　　 “擡起碗就喝，哪會有喝不來的？
”

　　 “可一會兒還要收拾做事。
”楊氏一臉為難。

　　 “這有啥？
”許氏一手摟李春花，一手摟楊氏，“咱都辦了幾場事了，還能幫不了你？
”

　　 李春花臉色微紅，“嫂子，我不能喝酒。
”

　　 許氏的愣了，“春花，你瞧不起嫂子？
”

　　 “不是，我……”李春花咬着唇，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許氏眼尖，一眼看出這代表性的動作，驚道：“你有了？
”

　　 李春花點了點頭。

　　 “多久了？
”

　　 “兩個月。
”

　　 許氏一拍手，“得，一個不會喝，一個不能喝。
”

　　 看到楊氏溫順的樣子，她忽然眼眸一轉，起了做媒的心思，揚聲朝男人桌那邊喊：“林啟孝，你過來。
”

　　 林啟孝正跟男人們談天說地，聽到許氏叫他，便說了聲失陪就往女人的桌去。

　　 許氏在楊氏身邊騰了個位置，“你坐，嫂子有話跟你說。
”

　　 “這……”林啟孝看着這一桌的女人，“這不合适，嫂子，有事你直接說。
”

　　 許氏拍了拍楊氏的肩，嬉笑道：“你瞧，這男人，平日嘻嘻哈哈嘴上不着調，實際上，這分寸感好着呢。
”

　　 楊氏心裡突然慌得一批，雙腿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跟她說這話是幾個意思？

　　 許氏這女人，向來也是嘴上不着調，這會兒，該不會是想說什麼雷人的話吧？

　　 她急忙阻止，“嫂子，有什麼話回頭再說。
”

　　 “回什麼頭啊。
”許氏指着楊氏身邊的位置，“林啟孝，你敢不敢坐下。
”

　　 “這有何不敢？
”林啟孝大方坐下，許氏就把楊氏跟前那碗酒移了過來，“她們都不會喝酒，你陪嫂子走一個。
”

　　 “好。
”林啟孝沒有遲疑，用食指勾着碗的内側，把碗擡了起來。

　　 許氏樂道：“瞧這拿碗的手勢，行家啊，以前喝得不少吧？
”

　　 林啟孝憨厚一笑，“走南闖北時，難免會有許多酒局。
”

　　 “就喜歡你這樣随性的，來，走一個。
”許氏一腳踩在凳子上，仰頭一口飲盡。

　　 “嫂子好酒量！
”林啟孝伸出大拇指。

　　 “咱在外闖蕩的人，就算喝不了多少，也得拿出氣勢來，不然，外頭那些臭男人瞧不起咱。
”

　　 楊氏心疼地看向許氏，為了這個鋪子，她也是操碎了心，聽到她這話，就想叫她不要去了，以現在的生意，就是再雇個人也行。

　　 許氏怕楊氏多想，解釋道：“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不提了不提。
”

　　 相處這麼久，林啟孝倒是十分佩服許氏，看那一身江湖氣息，不難猜出，從前也是有故事的人。

　　 衆人吃完酒，各自散去，許氏還拉着林啟孝喝酒。

　　 林啟孝隻是微微臉紅，許氏卻已淚眼朦胧。

　　 她懷念自己的青春，遺憾沒有清醒地陪伴兒子的成長，感歎遇人不淑，痛恨負心漢。

　　 “嫂子，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楊氏起身去拉許氏。

　　 許氏迷迷糊糊道：“好，你看好咱大孫子，等我醒來，我要抱孫子的。
”

　　 “孫子跑不了，放心吧。
”

　　 李春花想留下來幫忙，楊氏叫她坐着别動，“女人懷孕的頭三個月，要好生注意，不能勞累。
”

　　 “對對對，你們好生歇着，這攤子，交給我。
”林啟孝憨态可掬地對兩個女人道。

　　 楊氏有些不好意思，“哪有男人進廚房碰鍋竈的道理。
”

　　 “我老家就是這樣，再說，又不是我一人忙活，這不還有幾個臭小子麼？
大山阿典小虎，咱們一塊收拾戰場！
”

　　 林啟孝這一喊，幾個男孩子就站出來。

　　 楊氏送李春花和顧三叔出去。

　　 才到前廳，李春花忍不住道：“嫂子，那個男人對你可真好。
”

　　 楊氏一愣，心知她想多了，急忙否認，“不是你想的那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