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

　　 路清擔心路雪太累，選擇坐車。

　　 來到村口，恰好遇到周靜靜也去縣裡，便一同坐車。

　　 “路清，你去縣裡幹啥？
”

　　 “去買點繡怕。
”

　　 “你？
你會刺繡嗎？
”周靜靜一臉的不可置信，不過，眼中少了先前的鄙夷。

　　 自從逃荒路上，路清幫她收集了半筒水之後，她對路清的看法便改觀了。

　　 改觀前，怎麼看都覺得路清不知分寸、不懂規矩，喜歡裝腔作勢、說話颠三倒四，還莽撞冒失，自以為是……

　　 想到這裡，周靜靜忍不住撇過臉去，真的哪裡都是毛病，簡直沒眼看。

　　 現在抛開成見後，發現，路清除了那些毛病，也有值得贊賞的地方，比方說……

　　 好像……

　　 沒什麼好的？

　　 周靜靜煩躁地歎息，總感覺自己像牆頭草，半筒水就被收買了。

　　 心裡頭很不舒服。

　　 再瞥一眼路清，啧啧，賊眉鼠眼，簡直沒眼看。

　　 路清不知周靜靜複雜的心理活動，她隻覺得，這姑娘的眼神，看着有些飄忽。

　　 “你說對了，我不會刺繡，但我娘會啊。
”

　　 “不會吧不會吧，你這麼大個姑娘，竟然不會刺繡？
”

　　 “啧，周靜靜，你是吃了檸檬麼？
說話這麼酸？
”路清白了她一眼。

　　 周靜靜回她一個白眼，“我也是打算去拿繡帕，你若不懂就跟着我，别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

　　 她的語氣不好，路清卻聽出了關心，但不多。

　　 “好吧，既然你這麼盛情邀請，我便與你一道吧。
”

　　 “瞧你那德性！
”

　　 路雪笑道：“靜靜姐，那就多謝你了，我們的确不是很懂。
”

　　 “路清，跟你妹妹學學，多讨人喜歡。
”周靜靜看向路雪，态度緩和了許多。

　　 還主動跟她說起拿繡怕的事。

　　 周靜靜是去‘一枝梅’成衣店拿的帕子，她在裡頭交過保證金，好幾次都按時交了貨。

　　 加上梅老闆也喜歡她的手藝，一來二去，她跟一枝梅成衣店的梅老闆關系也還不錯。

　　 “你們若是想拿繡怕，就得按要求完成，準時交貨。
若是丢失或者損壞，可是要賠三倍錢的。
”

　　 周靜靜溫和的跟路雪說，實際上也是說給路清聽。

　　 可路清，卻一手撐着牛車的圍欄，打起盹來。

　　 “還能這樣？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靜靜姐，我還想問，價錢是怎麼算呢？
”

　　 路雪乖巧禮貌，獲得周靜靜很大的好感。

　　 她道：“一開始呢，梅老闆會拿兩塊，讓咱先繡了看看，若是繡得好，工錢便能多一些。
”

　　 說着，她翻出了自己繡好的帕子，展示給路雪。

　　 上頭，都是花鳥蟲魚等。

　　 “另外，有兩種模式，不要花樣子比對的，比要花樣子的，通常能多三文錢。

　　 如果你的花繡得特别驚豔，這價錢，還能再往上再提幾文。

　　 我這些，都是我自己編得花樣子，這個昙花的，就比蘭花的多十文錢。
”

　　 路清睜開一隻眼瞅了一眼，那昙花圖樣，的确很好看。

　　 真是看不出來，這個脾氣火爆的姑娘，竟然會有耐心幹這樣的細活。

　　 果然，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不能小觑了。

　　 路雪摸着那昙花，贊道：“哇，真漂亮！
靜靜姐，看不出來，你手藝竟然這麼好！
”

　　 周靜靜一臉得意，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女工了。

　　 前幾年，她靠刺繡也給自己存下了一些錢當嫁妝，隻不過一場災荒，啥也不剩。

　　 “那昙花的值錢，你為何不多繡昙花？
”

　　 “一枝梅的規矩，一次拿的帕子，不能繡同樣的花，但下一次拿，便能再繡跟這次一樣的。
”

　　 “還有這種？
”

　　 路清悠悠然道：“怕同款式堆積太多吧。
”

　　 說話間，牛車停在了城門外。

　　 路家姐妹跟着周靜靜來到一枝梅成衣店。

　　 “周姑娘來了？
”一個三十來歲，身材很好的女人上前來。

　　 “玉娘，這是這期的貨。
”周靜靜将籃子裡的帕子全都拿出來。

　　 總共有十塊，每一塊都是不同的花樣。

　　 一共結了将近七十文錢。

　　 交了貨，周靜靜問：“玉娘，梅老闆今日可在？
我有個朋友，也想拿幾塊帕子去試試。
”

　　 叫玉娘的女人看向路清和路雪。

　　 路清勾唇一笑，“漂亮姐姐，是這樣的，我見着靜靜拿的這帕子，柔順質量好，便一時技癢，也想試試。
”

　　 “行啊。
”玉娘答應了，叫人拿來兩塊質地一般的帕子和線，又拿了一些花樣子給路清挑選。

　　 “我們家合作的繡娘雖不多，但要求高，想合作，還得先看看你的手藝，先拿這個試試。
”

　　 玉娘下意識把路清當做那個繡花的人。

　　 說實在的，這丫頭說話也很是得體，尤其是那聲漂亮姐姐更是叫到她心坎上了。

　　 但她瞧着路清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并不看好她。

　　 路清接過帕子，卻不看那花樣，“我自己有獨特的花樣子，我聽說，若是繡得好，能加價，是不？
”

　　 “自然，你既是周姑娘的朋友，便按周姑娘的待遇。
若是這兩張繡得好，便能長期合作。
”

　　 路清本想多拿幾塊，但聽對方的意思，還是得先驗貨。

　　 她還是問了一句：“我能多拿幾塊嗎？
”

　　 “不行，咱都得一視同仁不是？
”

　　 “那我再買幾塊，到時繡好再拿來賣給你，這總行吧？
”

　　 她出錢買原材料，到時候，瞧不瞧得上，對一枝梅沒有損失。

　　 這個買賣自然劃得來。

　　 玉娘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我們一枝梅有個規矩，一次拿的帕子，不能繡同樣的花。
”

　　 “小意思！
”

　　 路清花了二十文錢，直接買了十塊。

　　 周靜靜這回，一次拿了二十塊。

　　 出了一枝梅，路清忍不住問：“周靜靜，你拿那麼多，能繡得完麼？
”

　　 在她看來，刺繡這種活，她是坐不住的。

　　 周靜靜傲嬌地揚起臉，“區區二十塊，不在話下。
”

　　 路清大方地對她豎起了拇指，“厲害。
”

　　 這突如其來的贊揚，讓周靜靜有些不适，還不如挖苦兩句來得自在。

　　 路雪擡眼看向路清，“姐，咱們沒拿花樣子，要繡十種花，娘能行嗎？
”

　　 “你還不相信娘的實力麼？
再說了，還有我在呢。
”

　　 路雪心想：你又不會繡花。

　　 不過，她沒有打擊自家姐姐的信心。

　　 周靜靜忽然戳了一下路清的腦袋，“路清，你是不是傻？
”

　　 “幹嘛呢？
”路清沒好氣拍開。

　　 “你先繡兩塊，若是能讓人瞧上，交個十幾二十個銅闆的押金，便能長期合作。

　　 以後，你若不想繡了，押金還能退。
你卻直接出錢買材料，你難道不知道，買的材料和免費拿的，繡好後的價格都是一樣。
”

　　 路清：……

　　 聽周靜靜這意思，她虧了二十文錢？

　　 “你不早說？
”

　　 “我方才一直給你使眼色，你還假裝沒看見，你錢多愁得慌。
”

　　 “你演技太差，還以為你眼睛進沙子了。
”

　　 “……”周靜靜一翻白眼。

　　 怎麼會有這樣無知的姑娘？

　　 路清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