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從白若水那裡得知，打死路大寶的決定真是楊氏做的，她就驚訝得不得了。

　　 白若水又模仿起楊氏說那話時的語氣，霸氣得不像楊氏本人。

　　 路清咯咯笑着。

　　 推門進楊氏的屋，張嘴就問：“娘，你真那麼說了？
一口咬定路大寶是人販子，激起公憤，借刀殺人？
”

　　 她娘這腦子還是挺好用的，如果忽略她那軟弱的性子，絕對是個特别出色的女人！

　　 白若水戳了戳路清，“清清，别說了。
”

　　 天知道做這種大義滅親的決定，對楊氏來說有多難。

　　 好歹是多年夫妻，縱他再不是人，也改變不了他是三個孩子親爹的事實。

　　 當時氣氛烘托到那了，是讓人感覺挺爽的。

　　 現在回想起來，當着孩子的面，說出要打死他爹的話，楊氏的心，就跟被人揪住、使勁揉搓一般。

　　 她眼淚一下奔湧而出，“清清，娘殺人了……”

　　 知道她心裡難受，路清爬上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娘，我支持你的做法。
若不是咱們幸運，路大寶手上背的，就是三條人命。
我、小雪、還有顧三叔。
這次放過他，沒準，下次咱全家都得玩完。
”

　　 “可是……殺人要償命，你說縣太爺會不會找上我……”楊氏還是害怕。

　　 路清忽然想到早晨趙虎來問人之事，莫非，就是因為路大寶逃了出來？

　　 她冷哼道：“他倒要敢！
人是從他牢裡出來的，我不去找他算賬就算好的！
”

　　 若真要追究起來，她就把兩條人命算在他頭上！

　　 她這麼說，楊氏感覺有被安慰道。

　　 路清蹭着楊氏的脖子，撒着嬌道：“娘，你知道三叔的傷嚴重成什麼樣麼？
顧西風和常老頭，兩人一刻不停，用了一個時辰才将刀從胸口取出，又縫了針。

　　 顧西風說，若再偏差一點點，就救不活了。

　　 還有小雪，常老頭給她針灸，渾身上下都插滿了針，像小刺猬一樣，當時我就恨不得殺了路大寶。

　　 就拿上一次來說，他朝我砍的那一刀，如果不是顧西風在，隻怕我腦袋都要搬家。

　　 總而言之，路大寶落得如今這副田地，是他自找的。
娘沒有殺人，隻是很勇敢地，保護我們兄妹幾人，嫂子，你說是不是？
”

　　 白若水笑了笑，“就是，娘剛才霸氣十足的樣子，太好看了！
在我還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娘就想好了那麼完美的說辭。
娘，真不愧是你！
”

　　 路清笑眯了眼睛，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她繼續誇道：“那必須的，不然怎麼生出我跟小雪這麼聰明的女兒？
”

　　 一人一句，将楊氏捧得心虛，她道：“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好？
”

　　 “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路清道。

　　 白若水抿着唇，眼中閃出淚花，“我自小跟着爺爺過活，來到咱家，才感受到有娘親的感覺。
”

　　 她這麼一說，氣氛突然傷感起來，路清忙道：“娘，我今日忙了一天，還沒吃飯呢，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飯。
”

　　 楊氏擦了眼淚，扯出笑容，“娘這就給你做。
”

　　 說着，她下床大步往外走去，碎發飄起，整個人的氣場較之前變了許多。

　　 路清喃喃道：“嫂子，你發現沒？
”

　　 白若水點頭：“娘今日的确有些不一樣。
”

　　 ……

　　 路大寶死了，對路家人來說，并沒有多大影響。

　　 盡管頭天晚上母女幾人還在房間裡哭，可天一亮，心中的陰霾便全都散去。

　　 楊氏天不亮就起來宰了隻雞，小火慢炖了一個時辰，炖出一鍋鮮濃的雞湯。

　　 又從院子裡拔了才長大的白菜，用來包菜包子。

　　 等包子出籠，雞湯裝進陶罐中，路清才起床。

　　 昨日事情太多，一整天精神都在緊繃着，她的确是累慘了，便起晚了些。

　　 “清清，快洗漱，咱們去看小雪。
”許氏一見她，就打好溫水，将洗臉的帕子拿來。

　　 年後這兩個月，路清凡事都是親力親為，回來一趟還被這麼伺候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楊氏在打包陶罐，還有聞到廚房傳來的濃濃的雞湯味，路清忍不住道：“娘，隻是去看小雪？
”

　　 楊氏嗔了她一眼，撇過臉去，“順便看看你三叔咋樣了，都是我将他害成那樣……”

　　 不親自去看一眼，她這心裡不踏實。

　　 路清洗漱好，就被楊氏拉着走了，急匆匆的。

　　 幸運的是，恰好遇到村口有牛車，上了牛車，楊氏才将包子拿給路清。

　　 路清撇撇嘴道：“娘，我還沒喝上雞湯呢。
”

　　 楊氏一拍腦門，“呀！
我給阿水他們留了，把你給忘了。
不過，我裝的多，等到了，勻你一點就是。
”

　　 路清抱着她的手臂，枕着她肩膀，“你逗我呢，是不是将我那份也帶上了？
”

　　 “你呀！
”楊氏寵溺道：“你說說，以前挺好騙的一個人，現在怎就變得這麼難忽悠了？
”

　　 “那是因為你手段不夠高明！
”路清得意洋洋。

　　 道路兩旁開滿了野花，嶄新的綠葉也清晰宜人。

　　 牛車行駛在春意盎然的路上，東風帶着充沛的水汽，每吸一口，都沁人心脾。

　　 才穿來那會兒，這種依偎在母親身邊，享受着和煦陽光的日子，路清連想都不敢想。

　　 那時，她每一天都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天來看待，就算食不果腹，也能嘻嘻哈哈，實際她的心就像飄零在水面的落葉，找不到方向。

　　 現在的心境完全不同，她們現在什麼都有，什麼都不愁，每天都踏踏實實地快樂着。

　　 一到濟安堂，楊氏将食籃交給路清，叮囑她計劃着些，雞湯一人有一碗，要分均了。
她則上樓去看路雪。

　　 昨夜路雪睡在路清房中，将客房騰給了李春花。

　　 路雪早已醒來，隻是提不起力氣，一直躺着靜養。

　　 看到楊氏，她才下床，“娘，你怎麼來了？
”

　　 楊氏一把将她抱起，“娘來看看你，現在還難受嗎？
”

　　 “不難受了，娘，最難受的是三叔。
”路雪圈着楊氏的脖子，“昨晚我去看了三叔，他臉色很差，還渾身發燙。
”

　　 說着，路雪忍不住微微顫抖，竟是哭了，“娘，三叔都是為了救我才……都怨我沒有防備，害了三叔。
娘，我好怕……”

　　 “不怕不怕。
”楊氏拍着路雪的背，将她放下，語重心長道：“路大寶再也傷不到我們了，不用再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