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何深一行人到達餐廳,老總裁和盧克已經等在門口。
江何深下了車,柏林的夜晚氣溫直達零下,他在西裝外又加了一件長風衣,一如既往矜貴優雅。
老總裁面帶微笑,迎了上來:“Gabriel,這家餐廳雖然不是特别有名,但是我的私藏,我想,我的好朋友遠道而來,不能沒有品嘗過,所以一定要盧克再預約你晚上的時間。
”
江何深颔首:“我也收了幾家不錯的餐廳,等你去禹城,我也請你嘗嘗。
”
老總裁高興道:“是我的榮幸。
”
說着就進了餐廳,這家是日式菜,裝潢也很日式,原木材質的地闆,服務生都穿着和服,恭敬地拉開包廂的門,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菜肴,放眼看去,都是日料。
時歡不禁皺了一下眉,她不吃生肉,類似三文魚、北極貝、甜蝦這些刺身,她都不吃。
當然,不吃歸不吃,這種場合下,輪不到她一個翻譯挑食,時歡若無其事地坐下——這次她搶先一步,坐在江何深的旁邊——雖然還在生氣,但他身邊确實最安全,隻能不争氣地忍讓。
江何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時歡拿出手機,未讀信息已經99+,絕大部分都是辱罵她的信息,但她不能一鍵删除,因為這裡面還有工作信息,她隻能忍着惡心滑動屏幕。
不小心手滑點開其中一條,大段的文字立刻闖進時歡的視野。
——臭表子!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什麼北外高材生,我呸!
你以前的同學說你大四失蹤了一段時間,你敢說你去哪兒了嗎?
啊?
被人搞大肚子去打胎了吧!
有人看到你從産科出來!
你個燒貨,賣一次多少錢?
夠你打胎的費用嗎?
賤人!
我要把你的事貼滿禹城!
“……”
時歡捏緊手機,閉上眼睛,隻覺得一夜之間全世界都知道她流産過,變着法兒地在她面前,一直提一直提,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她壓制着情緒,耳邊突然響起一句:“Aurora小姐~”
時歡一下睜開眼,沒想到盧克竟然叫她旁邊的同事将座位讓給他,又湊了上來!
“Aurora小姐,你怎麼不試試這個北極貝?
很新鮮,都是剛從海裡撈起來的。
”盧克說着往她的餐盤裡夾東西。
時歡忍着三倍的惡心婉拒:“不好意思,我有點過敏,醫生囑咐我不能吃刺身。
”
江何深冷眼看着,突然說:“Aurora,紅标的計劃書給我。
”
“好。
”時歡放下筷子,從包裡找出那份翻譯好的計劃書遞給他,但不知怎的,撞到他面前的酒杯,杯裡剛倒了酒,這下全倒在桌子上,有一些還沿着桌沿滑下來弄濕江何深的衣服。
時歡立刻抽了幾張紙,擋住桌子上的酒液,避免再滴落弄髒江何深,然後又抽了幾張紙去擦江何深的西裝褲。
“對不起二……江總,我不是故意的。
”
時歡皺眉,低頭幫他清理,江何深垂眸看着她的頭頂,低聲說:“提醒你一句,盧克臭名昭著,還喜歡亞裔女性,和他有過關系的女孩加在一起一家酒店都不夠住的,你恐怕已經是他的下一個目标。
”
時歡擡頭,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提醒?
還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因為盧克對她“特别關心”,就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她沉了下呼吸,拎起他的西裝外套繼續擦,兩人咫尺距離,聲音很低,旁人聽不到。
“宋薇在首飛現場那麼一鬧,我也差點聲名狼藉了,某種程度上,我跟他算是彼此彼此。
”
“你拿自己跟他比?
”江何深冷聲,“怎麼?
你也對他有意思?
”
“二少爺特意對我說這些話,不就是認為我對他有意思?
”
時歡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消化掉那些負面情緒,原來還沒有,她想起他們昨晚沒有結局的争執,想起盧克污言穢語的騷擾,想起震動了一整天的垃圾信息,喉嚨就像堵了一團棉花,吐出來也咽不下去。
她就問:“在二少爺心裡,我是怎樣的人?
因為談過一次戀愛流過一次産,所以我就是一個一看到男人就會主動貼上去的女人?
”
江何深微怔,然後抿直嘴角:“你是翻譯不是編劇。
”想象力不用那麼豐富,他有這樣想她?
時歡眼睫輕顫:“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第一次?
現在才這麼介意算不算一種擡杠?
”
“我擡杠?
”江何深氣極反笑,“好心當成驢肝肺。
”
擦個桌子擦了半天,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是個人都看出他們有事。
夏特助輕咳一聲,他也會德語,暫時接替江何深和老總裁聊了幾句。
時歡拿出手機,将自己收到的那些垃圾信息給他看:“二少爺要是好心,就麻煩你轉告宋薇,不要再給我發騷擾短信,她已經對我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再這樣,我會報警的。
”
江何深往手機屏幕瞥了一眼,都是些辱罵性的詞彙,他的臉色一沉。
時歡坐回自己的位置,服務生上了幾道菜和幾瓶酒,盧克又夾了東西放在時歡碗裡:“天婦羅大蝦可以吃的吧?
”
這下就連其他同事都看出微妙,面面相觑,時歡心情不好,索性加重語氣,用更為嚴肅的德語說:“盧克先生,感謝您的熱情,但我自己來就好,請不要再夾給我了!
”
盧克壓根沒拿她的警告當回事兒,拿起酒盅:“Aurora小姐,這是加了椰子汁的清酒,你一定要試試。
”
江何深情緒也沒多好,看着盧克這麼獻殷勤,眉間甚至生出了薄戾:“你聽不懂她的話嗎?
”
老總裁一愣,連忙圓場:“盧克!
大家明天還要工作,不要喝太多酒。
Gabriel,消消氣,聽說你喜歡魚,這是廚師用炙烤的方式做出來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
盧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了一會兒,霍然起身離席,動作很大,再也沒有回來。
時歡怕再被盧克騷擾,沒有離開包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安靜地吃着紫菜壽司,但吃得也很少——她總聞到那幾盤刺身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完全沒有胃口。
飯局結束是晚上九點,送走江何深一行人後,老總裁就問秘書:“盧克在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