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和江何深上了車,兩人都在後座。
時歡坐在貼近車門的位置,低頭整理頭發,想用頭發将臉上紅印擋住,但晚了,江何深早就看到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掰過去,聲調微冷:“解釋。
”
時歡明知故問:“……解釋什麼?
”
“她是誰?
”
“誰也不是,我跟她沒有關系。
”時歡還是将頭扭開,不願意被他看到巴掌印。
江何深沒表情:“沒關系?
沒關系你會打不還手?
”
沒看過她吃誰的虧,這麼老實挨打,除了當初在柏林被盧克欺負得還不了手以外,還是第一次。
時歡:“我……”
“不想說實話就别說,沒空聽你編三造四。
”江何深看回前方,側臉生冷,“開車。
”
夏特助啟動車子。
玉料工廠比較遠,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時歡從乍然遇到溫沁的情緒中平複過來,拿出手機,用黑屏照了照臉,再去看江何深:“二少爺,你又生氣了嗎?
”
“挨打的不是我,我氣什麼?
跟我有關系?
”剛好到了,江何深直接下車,完全不等時歡,時歡在車上看着他,抿了下唇,還是跟上去。
玉料工廠的老闆聽到汽車聲,知道是江何深來了,立刻迎出來:“二哥,你需要什麼料子打個電話,我給你送去就行,哪兒需要勞動你親自來一趟?
”
聽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時歡就知道,老闆是江何深的朋友,打眼看去——廠子裡走出來一個理着寸頭的男人,相貌對比江何深有些普通,但他眼角有一條兩厘米的疤痕,使得他格外有記憶點。
時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江何深往裡走:“剛好在鹿城。
”
“來出差吧?
小夏在電話裡說你要‘老坑種’,我就把我檔口裡所有‘老坑種’都了挑出來,你看看有沒有滿意的?
”
這個老闆叫畢吉,中緬混血,常年在緬甸做生意,家大業大,在好幾個城市有自己的工廠,鹿城這家是最大的。
時歡跟在江何深身邊,想找話題跟他說話:“二少爺,‘老坑種’是什麼?
”
江何深沒理她。
夏特助倒是想回答,但又覺得不應該自己回,就也沒有說話。
畢吉不知道狀況,就看到時歡是跟江何深一起來的,直接問:“小姐怎麼稱呼?
以前好像沒見過?
”
說話間,他們一起進了工廠。
工廠是一個大平房,幾百米的空曠大廳,擺了好幾條長桌,桌上有片的玉料,也有丢在塑料筐裡的“邊角料”,看起來都是一堆其貌不揚的石頭。
但哪怕是巴掌大的“碎料”,也價值大幾千小幾萬,更不要說那些被放在台燈下展示的完整玉闆,好的位置,切下一塊,就要幾十甚至上百萬。
而且,這還隻是工廠價,如果是放到市場上賣成品,價格還能再翻上幾翻。
這就是所謂的,“金有價,玉無價”。
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零零散散幾個客戶在挑料子,江何深随手拿起一塊玉料,夏特助遞給他電筒——看玉就得用強光電筒,貼着玉料照,能看清楚裡面的質地——兩人都沒回答老闆的話。
時歡抿了下唇,自己回答:“叫我時歡就好。
”
“哦……哦哦。
”畢吉好像懂了,笑笑說,“‘老坑種’是翡翠專有詞,指那些肉質緊密細膩,顔色好透明度高的料兒,我們行話叫‘老坑玻璃種’,總之就是翡翠中的上品極品。
”
時歡将那枚碎了的扳指拿出來:“能找個跟這個差不多的料子嗎?
”
“這不是二哥的扳指嗎?
怎麼碎了?
”畢吉結結實實吓了一跳,連忙拿起電筒,對着玉扳指的碎片照了照。
“這就是二哥那枚扳指啊,我見過一次就忘不了,現在市場上這種檔次的‘老坑種’都很少了,碎了太可惜了,我心都痛死了,比死了親媽還痛。
”
時歡:“……”
江何深瞥了眼時歡,她的表情果然随着畢吉的形容,露出慚愧的神色。
“不能修複了嗎?
”時歡不死心地再問一次,畢吉又仔細看了看:“是不太能修,這太小了,要是玉镯就好修一點,而且我個人一直都不太建議修玉,有句老話,‘玉擋災,玉碎人平安’,沒什麼必要。
”
時歡微微一怔,1258航班事故的時候,這枚扳指,好像就戴在江知祈的手上,如果是這個說法……她又低頭看着扳指,心裡愈發不舍得。
當初都沒碎,居然被她無緣無故地摔碎了……
在時歡跟畢吉說話時,夏特助的手機震動,他走到外面接聽,對面的手下彙報了一通,他眉心不由得輕微皺起,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電話。
他走回廠裡,不動聲色地看了時歡一眼,再到江何深身邊。
“二少爺,酒店大堂有監控錄像,截了圖去查,已經查到了,打二少夫人的女人,叫溫沁。
”
溫沁?
江何深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夏特助提醒:“溫沁是一個油畫畫家,小有名氣,去年我們在佳士得拍賣行看過她的畫,那幅《牆頭上的少女》,最後擡到四千萬的價格。
”
提起那幅畫,江何深就記起來了。
那幅畫他原本也想要,倒不是多好看,隻是覺得意境不錯,第一眼就吸引住了他,但有個人一直跟他擡價,從五百萬一路擡到四千萬,遠遠超出畫的價值,他就不要了。
時歡怎麼會認識溫沁……溫?
嗯?
江何深:“她跟溫家是什麼關系?
”
夏特助從頭細說:“溫董事長隻有溫妩一個獨生女兒,自幼非常寵愛,怕她童年沒有姐妹在身邊會孤獨,特意從家族裡挑了幾位年紀相仿的表小姐,接到家裡來陪她。
後來溫妩去世,這些表小姐各回各家,隻有這位溫沁留了下來,現在溫家人都喊她‘小夫人’,溫隻顔喊她小姨。
”
小姨?
江何深下樓的時候,似乎也聽到時歡喊溫沁“小姨”?
夏特助再道:“溫沁有一個女兒,叫溫詩夢,今年二十二歲,生父不明,但有傳言,溫詩夢是溫沁跟溫總生的,隻是因為溫總是贅婿,哪怕溫妩已經去世多年,溫家也不準他再婚,所以他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記在他名下。
”
江何深眉心聚起一團疑雲。
所以時歡跟溫沁的關系是?
跟溫隻顔的關系是?
跟溫家的關系又是?
江何深将玉料對着燈管,看似欣賞,實際心思完全沒有在玉料上。
夏特助最後問:“二少夫人剛才讓我定下午六點的機票回禹城,二少爺,要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