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想對江何深好好解釋,可這時候,又一個人聽說了這場即将開始的比賽趕過來。
“阿稚!
阿稚!
”
時歡轉身一看。
溫沁已經來到她面前:“阿稚,你要跟小夢打馬球?
你連騎馬都不會怎麼會打馬球?
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
時歡立刻躲開她伸過來想抓她手臂的手,頓了頓,聲線平平道:“我已經會騎馬了。
”
“你怎麼可能會騎馬?
”
溫沁最知道了,當初阿稚,還有小隻、小夢,她們三個人的馬術課就是她帶她們去上。
阿稚基礎薄弱,連小馬駒都不會騎,每次她或馬術教練沒在旁邊看着,她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隻上了兩三節課,身上就摔得這裡烏青那裡也烏青,最後她看她實在學不會才沒有再學。
溫沁不覺得離開溫家後的阿稚,還有機會學習騎馬這種富人家的玩意兒,退一萬步講,就算學了,也絕對不可能達到能在馬背上打球的地步。
所以她認定,阿稚就是為了跟小夢賭氣才逞強!
溫沁就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教訓小夢,讓她不要胡鬧了!
”
時歡扯了下嘴角:“她要是肯聽你的話,現在也不會不分場合地找我麻煩。
”
溫沁慚愧:“其實小夢以前很聽話的,這次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她想到一個辦法,“不如你先離開馬場,隻要你走了,小夢找不到你,這件事自然會過去。
阿稚,聽話。
”
她說着又想去握時歡的手臂,時歡本能地退後一步躲開,肩膀不小心撞到身後的江何深的胸膛。
她下意識回頭,江何深也垂着眼皮在看她,一線眸光烏黑而光澤。
時歡不想讓江何深知道太多她跟溫家的事情……她沉氣,沒表情地對溫沁說:“溫小夫人與其現在勸我臨陣出逃,不如從一開始就管教好自己的女兒。
我不止一次對你說過,你們溫家的人都别來找我,但很顯然,你并沒有。
”
“阿稚,你是在指責我嗎?
”溫沁搖頭,“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小夢指責我,你也指責我,我裡外不是人的局面,但阿稚,我現在做的都是為你好,我是你的小姨,我要替你媽媽照顧好你,你何必做出一副被我碰了都難以忍受的樣子?
”
不提她媽媽還好,一提,時歡更加反感!
她像豎起尖刺的刺猬,尖銳且直白道:“對,我很反感,我一看到你們姓溫的就反感,溫小夫人既然身份貴重就請自重,以後别來找我。
”
然後就像之前在酒店大堂那樣,時歡拉了江何深直接走。
江河深倒是沒反抗,任由她拉。
溫沁卻又追上來:“如果你一定要上場,起碼做好防護措施,阿稚,你跟小隻的身材差不多,她的騎馬服應該能給你穿,你穿這套去吧。
”
時歡目光一落,看到騎馬服胸前有“溫”的字眼,一陣反胃。
“用不着。
”
溫沁被時歡接二連三的不識好人心,和決絕斷然的模樣刺疼,終于忍不住:“阿稚!
”
時歡閉了一下眼睛,眉心明顯掠過一抹隐忍和不耐煩。
江何深很少看到她這副樣子,他忽然停下腳步,而他一停下,時歡就被他拉住走不了。
溫沁追到時歡身後,她如同像一個被叛逆的女兒辜負的母親:“十一年,都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我們都不計較了,你還在倔什麼?
啊?
一家人之間哪能分得清楚對錯,我們已經退了九十九步,最後一步是你的,你隻要肯進一步,我們就還能回到一家人的狀态,難道不比你現在自甘堕落、聲名狼藉要好嗎?
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怎麼說你?
”
時歡的表情很淡。
清水那般的淡。
溫沁揪緊自己胸前的衣服,她是柔弱溫婉的氣質,這樣的聲淚俱下,很是令人動容:“我隻恨自己當初太脆弱,在那個關頭暈倒,否則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就這麼離開家,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小夢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是事實,那個男人不就是一個混……”
“說夠了嗎?
”
時歡冷聲一斥!
溫沁瞳孔一顫:“……”
時歡從她說出第一個字開始,就在克制自己的情緒,可終究還是在她企圖提起江知祈的時候忍不住。
她松開抓着江何深的手。
江何深看着她走向溫沁。
“我一直念着當年我剛進溫家的時候,你照顧過我的恩情,所以哪怕到了現在,我都不想對你說太難聽的話,但溫小夫人,”她且問她,“你就真的那麼問心無愧嗎?
”
回到一家人的狀态?
時歡想笑,她跟溫家,何曾是一家人過?
哪怕是她溫沁自己,也未必像她現在表現出的這樣情深義重吧?
時歡聲音并不大,情緒也不猛烈:“是,對比溫家其他人,你對我是還不錯——我一直記着,剛進溫家的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是你不分晝夜在我的床邊照顧,每次我醒來,都能看到你坐在我床邊。
你跟我說,‘我在這裡,阿稚不怕不怕,乖乖睡吧,病病很快就會好,小姨會照顧阿稚’,那時候我還真情實感地為你紅過一次眼眶。
”
以為她在失去媽媽以後,又得到母愛。
“後來我才明白,那時候我剛回到溫家,所有人,包括那些族老,都在看你會怎麼做?
你不得不盡全力表現出關心我的樣子,做給他們看。
”
“……”溫沁怎麼都沒想到,在阿稚心裡,她是這樣的人!
“阿稚!
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你簡直、你簡直沒心沒肺!
”
這十一年來她每天都在思念她,畫了多少副她的畫,到了她嘴裡,她怎麼就成了利用她的人?
溫沁氣憤,胸口劇烈起伏:“做人要憑良心,阿稚,你沒道理将别人對你的關心都當成假意,你……”
時歡提高音量蓋過她:“如果你真的關心我,怎麼會注意不到,我身上的校服從一開始就不合身?
!
”
溫沁:“……”
時歡面無表情,聲音放緩,繼續說:“怎麼會注意不到,我經常晚上翻牆離開家?
被你撞見的那次,是無數次中的其中一次。
”
“……”溫沁眼睫顫動,“我……”
“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溫隻顔和溫詩夢哪怕隻是剪短了劉海你都第一時間發現了,卻從來沒有發現我,這算哪門子的關心?
”
時歡說這些,不是在訴苦和委屈,而是她已經受夠溫家人的死纏爛打,沒完沒了的溫詩夢她要甩開,溫沁所謂的關心她也看膩。
“小姨?
呵,好,我的小姨,我在溫家兩年,但凡你對我有一點真心,怎麼會看不到他們欺負我?
怎麼會在我站出來指控那個雜碎的時候,跟其他人一樣認為我在撒謊?
你之所以認為我是在編造謊言、覺得我說的那些荒唐可笑,是因為你對我的遭遇一無所知,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我沒心沒肺?
你也不見得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