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接過絲帶,攥得很緊,時歡幫他剪的指甲似乎還不夠圓潤,扣得掌心很疼。
這是他第二次送給時歡的東西——第一次是大提琴——而這條,他也沒有坦率地說是送給她的,而是放在咬咬的玩具裡,硬說是打包用的絲帶,她喜歡就拿去。
時歡心知肚明他沒有說實話,畢竟這是奢侈品牌出的單品,價格是玩具的幾十倍,哪有人買椟還珠?
時歡很喜歡這條絲帶,前陣子夏季,她覺得散着頭發熱,幾乎每天都紮着。
最近他也想過,時歡喜歡那條綠絲帶,是否因為江知祈也送過她……他們怎麼就那麼巧,送了她一樣的東西?
但無論是不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原來這些,是可以不重要的。
江何深後牙隐忍地合緊。
如果他那天沒有賭氣讓夏特助非要叫時歡回公司上班,讓她跟普通員工一樣朝九晚六,那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了?
普通員工按時上下班是應該的,但她又不隻是員工而已,她還是他的妻子,總裁夫人,特殊對待怎麼就不可以?
那麼多工作那麼忙,她最近的臉色就不太好,她今天是不是因為精神疲憊才會沒有注意到有人埋伏在停車場?
江何深突然又加重腳下的力道,斷了肋骨的男人幾乎都叫不出聲了。
夏特助看着江何深的臉色,都怕他再踩下去,男人斷裂的肋骨會刺破内髒出人命。
“少爺。
”夏特助低聲喊。
江何深沒有松開腳,看向地上求饒的人:“她在哪裡?
”
十幾歲的少年頭也不敢擡,磕磕巴巴:“不、不知道,我們……不是不是!
是他們!
他們弄完就直接走了,她可能是回家了吧……”
回家?
沒有。
時歡到現在還沒有回江公館,江公館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江何深依次看過這三個人,眼睛點點猩紅,他要用全部的理智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把他們碎屍萬段。
他閉了一下眼,再仔細看,這三人的身形都不像從地下車庫帶走時歡的人。
時歡明明是被人從地下車庫擄走,轉頭又說是被這三個人拖進草叢,這塊地方明顯有矛盾,江何深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但這條綠絲帶一定程度上是鐵證,他也不敢太過僥幸。
再确認一遍。
他拿出時歡的照片:“那個人是不是她?
”
十幾歲的少年戰戰兢兢擡起頭,看了一眼,愣住,馬上說:“不、不是,不是她啊!
”
“——!
”
江何深耳朵好似蜂鳴,細微的電流一竄而過,他靜默了三秒,再一字一字地重複:“你說,不是她?
”
“真的不是她,真的,那個女的沒這麼漂亮……”少年指着自己的眼角,“而且她臉上這裡,還有一塊胎記,特别明顯,我沒認錯的。
”
那個講閩南話的也連滾帶爬過來辨認,看了照片,也連連搖頭:“不是她不是她,我們見都沒見過這個人,大哥……不是不是,老闆,大老闆,我們沒碰過這個人,真的沒有!
”
“……”
他們不像是裝的。
江何深鎮定地轉身,看着那個目擊者:“你不是說‘是’?
”
“我……”目擊者張了張嘴,“我、我其實也沒有看太清楚,那時候天都黑了,我就看到那個女人瘦瘦的高高的,挺像你給我看的照片的人啊……”
江何深突然笑了一聲。
不是時歡。
枯木逢春,久旱甘霖,江何深感覺自己的血液又重新在身體裡流動起來,繃了一個晚上的心蓦地松開,他點點頭,放開腳,轉身即走。
夏特助對手下說:“把這三個人送去警局。
”
手下領命,将這三人拖走。
龍頭也看明白了,這是個誤會啊,他幹笑:“行行行,這三個交給你們處理,你們随便處理,兄弟,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認識一下,以後有事一句話,我一定赴湯蹈火!
”
這些人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有錢有人有槍,要是能搭上線,龍頭覺得,自己這頓驚吓也不算白挨。
夏特助可沒興趣跟黃賭毒都沾邊兒的人稱兄道弟:“見好就收,好自為之。
”
他收起“槍”,一揮手,帶人撤離包廂。
江何深走出會所,剛好是零點。
他看了夏特助那把“槍”一眼:“哪裡來的?
”
夏特助将“槍”用力一掰,槍身直接咔嚓一聲碎成兩半,他笑笑說:“在村裡找少夫人的時候,路過一個小賣部,看到賣玩具槍,做得挺逼真的,十塊錢一把。
”
就順手買了一把,沒想到真用上了。
江何深嘴角一哂,是太像了,連龍頭那種專門混道兒的都沒認出來。
夏特助随手将玩具槍丢進垃圾桶:“少爺,要不要找那個女孩問問,少夫人的綠絲帶怎麼會在她哪裡?
”
江何深:“不用。
”
這大概率是一個巧合。
綁架時歡的人,将時歡帶到廢棄工廠,時歡頭上的綠絲帶就是在那個時候掉的,剛好被那個可憐的女孩撿到,她可能覺得覺得漂亮,便随手紮在頭發上。
總之不是時歡就好。
江何深将綠絲帶纏在手腕,直接上車:“去警局。
”
警局那邊也派出了人手,調取了天眼,已經搜集到很多蛛絲馬迹正在提取有用的信息。
比如某個路口拍到最近幾天經常有一個頭戴鴨舌帽、走路低着頭的男人經過,這個路口是去廢棄工廠的必經之路,男人的帽子跟地下車庫拍到的人一樣。
還有探頭拍到一輛以前沒出現過的黑色本田轎車,車停在距離廢棄工廠不是很遠的地方,而且這輛車在江何深追到廢棄工廠前半個小時,朝XX方向開走。
警方認為,這輛車很可能就是擄走時歡的那輛車。
然而車是套牌的,不知道車主是誰,交警隻能調取路上的監控,肉眼尋找這輛車的下落。
江何深站在滿牆的監控屏幕前,眼睛倒映着熒光,夏特助拉了一張椅子到他身後讓他坐下,他也沒有動。
“停下,左上角。
”江何深蓦然出聲,警察立刻按下暫停鍵,很仔細地看,才看到藏在一輛白色面包車後面的黑色本田。
警察都說:“太狡猾了,這人明顯有反偵察意識。
”
他知道路口有天眼,每次經過路口的時候,都特意貼在大車旁邊,這樣不容易被找到。
淩晨三點,警察終于鎖定他的下落。
車輛正在往鹿城的方向開,有一個探頭還清楚地拍到車内的情況——時歡坐在副駕駛,閉着眼睛,看不出是否遭遇脅迫,開車的男人口罩帽子遮得嚴嚴實實,看不見臉。
這時候,警察接到鑒定科傳來的消息:“DNA比對出來了,沒錯,就是林斌!
”
果然是林斌!
江何深抿緊薄唇,林斌綁架時歡帶她去鹿城幹什麼?
交給溫尚傑麼?
“讓鹿城警方攔下他的車。
”江何深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轉身就走,“随時彙報他的位置。
”
他要親自追!
但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忽然接到一個陌生号碼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