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其實已經站在車邊看了時歡和咬咬好一會兒了。
他剛回想起一件時歡上次懷孕的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他的身體還沒有好,病痛折磨得他對什麼都是恹恹的,他連自己都很厭煩,更别提對這個所謂的懷着他的孩子的妻子。
直白點兒說,就是不在意她的死活。
而那天,他轉動輪椅,到了窗邊,本是想眺望遠處思考事情,卻無意間看到,榮媽扶着已經懷孕六個月的時歡,在院子裡曬太陽和散步。
她的眉眼過分柔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榮媽說,小家夥今天好活潑,踢了她好幾下。
榮媽伸手輕輕貼上她的肚子,也感覺到了:“可能小少爺也喜歡曬太陽吧。
”
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當時他不是沒有過念頭,那就是下去跟她一起走走,看看陽光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好,也摸摸孩子是不是真的有在鬧?
可惜到最後,他還是沒能走出那一步,隻是在窗邊看着她繞着院子走一圈,又回了2号樓。
後來他不止一次想起來那個畫面,有些後悔,他當時應該下去的,陪她散步的人,本就應該是他。
她是他的妻子,懷着他們的孩子,他有什麼理由不在她身邊?
不過現在,他又有機會了。
他這次一定會陪她散步,一定會跟她一起見證孩子的每一次變化,他會是除她以外,第一個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裡鬧騰的人。
江何深從确認時歡懷孕到剛才回到江公館,心情一直都很平靜,直到現在想到這些真真切切的細節,意識到,他們要有第二個孩子了,胸口便像浸泡在一池溫水裡,燙了起來。
“二少爺。
”時歡在喊他。
江何深朝她走過去。
橘貓似乎也知道男主人不好相處,不敢久留,叼起沒吃完的午餐肉,竄入草叢中,消失不見。
咬咬看到貓跑了,在時歡懷裡着急地喊:“貓!
貓貓!
”
小家夥現在有小二十斤了,一鬧起來,時歡抱得都有些吃力,江何深一下皺起眉,時歡卻以為他是不高興她擅自接近咬咬:“月嫂還沒有回來,母親照顧咬咬一整天,累了,就把咬咬送了回來,這裡也就隻有我能照顧咬咬。
”
……他很兇麼?
江何深又沒有要她解釋,她急什麼?
江何深想的隻是咬咬現在這麼大這麼重,她這樣抱着,不覺得累?
但看時歡一臉戒備,一副怕他搶走咬咬的樣子,要伸去接咬咬的手也沒動了。
“她前兩天還自己扶着椅子站起來走了兩步,你不用一直抱着她,牽着她的手,也讓她學走路。
”
啊?
時歡下意識問:“二少爺不把咬咬帶走了嗎?
”
江何深看着她,過了幾秒,卻是反問:“你呢?
沒什麼想對我說?
”
不知道為什麼,時歡感覺他的眼神有點兒意味深長。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都後悔多問這一句了,她就應該裝聾作啞。
“說什麼……”她能說什麼?
時歡抿了一下唇,“那份協議,二少爺現在想看了嗎?
”
誰想聽她說這個!
她還不如閉嘴呢。
江何深臉一黑:“你還要跟我離婚?
”
她不是一直想跟他離婚的嗎……時歡眼睛睜圓的時候,看起來特别無辜——他這話說得,怎麼好像她會因為什麼不離了一樣。
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江何深目光從她的腹部掃過,現在當然還什麼都看不出來,但他眸色還是緩了緩,聲音因為低沉,聽起來像讓步的商量:“你要怎樣,才能不提離婚的事?
”
時歡微微一愣。
從她提離婚開始,每次涉及這個話題,江何深的反應都特别大,今天怎麼忽然想跟她好好談了?
“問你話呢。
”
“……如果二少爺能不再計較我跟江知祈,我就不提離婚的事了。
”
時歡以為江何深會翻臉,畢竟他之前最讨厭從她嘴裡聽到“江知祈”三個字了,沒想到,江何深竟然往前一步,非但不生氣,甚至是問:“如何才算‘不計較’?
”
“……?
”時歡眨了眨眼,他今天是談成了什麼大生意嗎心情居然這麼好,這都願意商量?
總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江何深黑眸凝着她,等她的下一句。
他突然改了态度,打了時歡一個措手不及,她咽了一下喉嚨,硬着頭皮往他最不可能接受的方面說:“……把江知祈的名字寫回族譜,咬咬的小名也要改回來,還有你的頭發,我喜歡黑色。
”
“你也不準再問我,我看的人究竟是你還是江知祈,我們還像以前那樣相處,我就不提離婚了。
”
這些話翻譯過來,不就是要他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做江知祈的代替?
“得寸進尺果然是你最擅長的事。
”江何深面無表情。
時歡就知道他不可能答應:“是啊,二少爺最看不慣我這一點了,可我又改不掉,我會一直這樣,為了以後不越來越相看兩厭,我們還是……”
那隻橘貓跑了又回來,濕潤的鼻尖在地上嗅了嗅,叼走遺落的一小塊肉。
咬咬又在時歡懷裡跳了跳:“貓貓!
”
時歡被打斷了話,江何深脫了外套遞給夏特助,直接從她懷裡抱過咬咬。
時歡條件反射地要去搶回來,江何深低頭看着她說:“夫妻就是一輩子都在互相磨合,我可以看不慣,你也可以改不掉,慢慢來,我們總能找到和平共處的平衡點。
”
“可我們之間的根本問題不是這個,而是……”
時歡的話又被打斷,這次江何深直接轉了話題:“翻譯部新招了一個德語翻譯,沒那麼忙了,你可以不用天天去公司。
”
時歡一怔:“為什麼?
”
江何深道:“月嫂不會回來了,我已經把她們都辭了。
”
時歡更不能理解了:“為什麼要辭了月嫂?
她們從咬咬出生照顧到現在,最熟悉咬咬的情況,辭了他們,将來我離開了,母親一個人怎麼照顧得了?
”
“?
”
無論什麼事,她設想的都是她離開以後!
江何深還是忍不了,還是覺得火大,不想跟她說話了,他冷冷丢下一句:“那就讓她自生自滅。
”
直接進屋。
他倒想知道,她打算什麼時候才跟他說懷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