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一驚,立刻看進去,光影打在江何深高挺的眉骨和冰冷的唇角上。
他的臉色極冷,嗓音淩厲:“宋清明,我說過,我不聽廢話,你以為我找上你,是一點證據都沒有麼?
你在跟我編什麼故事?
”
宋父舉起雙手,很無辜,很無助的樣子:“何深,你難道認為是我害死你大哥?
不是我啊!
我圖什麼啊?
”
“你大哥掌管恒安的時候,我們的關系雖然不是很親密,但也是客客氣氣,你不信可以去問,你就算要懷疑飛機不是意外,也不該懷疑我是兇手啊,我真的冤枉啊!
”
“是麼?
那麼飛機失事前幾天,你一反常态調閱了1258航班近半年來的維修記錄,你要看什麼?
飛機失事後你要求所有參與搜救的人員,有任何發現都要先告訴你,你害怕找到什麼?
還有那個叫鮑勃的臨時工,那個叫珍妮特的記者……宋清明,你露出的馬腳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
江何深一句句質問,宋父确實沒想到他知道這麼多,本來還能裝,現在臉色陡變,漲得通紅,嘴唇劇烈顫抖:“我……我……”
江何深抓緊他的衣領,眼神如刀:“說!
”
宋父整個人看上去就快不行了,抖成了篩子,痛苦地閉上眼睛,内心天人交戰,仿佛一根琴弦繃到極緻,但他繃到最後,還是吼道:“我……我……我不能說!
我不能說啊!
”
江何深咬緊了後牙。
宋父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何深,我真的不能說,你放過我吧,就算你要揭發我挪用公款,讓我去坐牢,我也不能說啊,我要是說了,我可能命都沒了……”
江何深嘴角挑起,烏黑的眉眼間凝着一股不同尋常的狠戾:“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
”
時歡生怕他在盛怒的情況下,真的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連忙推開門:“二少爺!
”
江何深轉頭,臉色冷得駭人:“出去。
”
時歡心口一跳,鎮定道:“母親他們說可以吃飯了,讓我來叫你們下樓……二少爺,你們怎麼了?
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别吓到咬咬和母親。
”
江何深盯着時歡,再将目光移回宋董事身上,幾秒後,撒開手,宋董事滑坐在沙發上,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江何深周身的戾氣一瞬間消失殆盡,冷聲說:“沒怎麼。
宋董事,下樓吃飯吧。
”
宋董事現在哪敢說什麼,顫顫巍巍地說好,佝偻着腰,逃一樣地從時歡身邊過去。
時歡松了口氣,也不敢久留:“二少爺,我們也下樓吧。
”
說着就要轉身出去,江何深忽道:“等等。
”
時歡背脊一僵,停住腳,轉過身。
江何深朝她走過來,眼底還有沒消散幹淨的危險。
“……”時歡莫名感覺他知道什麼,而她的預感一向很準,趕在江何深開口之前,她先一句,“二少爺,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其實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你們說話。
”
江何深沒表情:“哦,聽到多少?
”
“一點點。
”時歡斟酌着問,“二少爺,你懷疑飛機失事,不是意外嗎?
”
江何深說:“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
“這也是不該我問的嗎?
可飛機失事關乎你,你的事,我不能知道嗎?
”
時歡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直白地透出一種“我很在乎你”的感情。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技”也很高超。
江何深嘴角一哂:“想知道我的事?
”
時歡“嗯”了聲:“關于二少爺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
“想知道可以直接問我——”江何深一隻手向後,看都沒看,直接從鎖舌上撕下一塊透明膠紙。
時歡:“……”
“——耍這種小把戲,時歡,你不會以為自己很聰明吧?
”江何深唇際弧度依舊,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時歡:“……”
江何深冷笑:“演不下去了?
我教你一個狡辯的借口——是咬咬弄的,她頑皮,亂塗亂畫,亂貼膠紙。
”
時歡難堪地咬唇:“……咬咬才五個月,連爬都不會,怎麼夠得到鎖舌?
你别冤枉她。
”
江何深看着她,一言不發,眼神雖然沒有剛才對着宋董事那麼冷酷,卻也是透着鋒利。
時歡隻能承認:“是我弄的,早上弄的,我猜到你會在書房見宋董事,我想知道你們在聊什麼,所以才……我下次不會了。
”
江何深谛視着她:“為什麼想知道。
”
時歡悶聲:“我以為你們會聊宋薇。
”
江何深眉梢動了一下:“宋薇?
”
時歡抿唇:“你和宋薇的婚事黃了,她爸回來了,我想着,你應該要給他一個交代,就想聽你是怎麼說的……我也沒想到你們會聊飛機失事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
”
交代?
江何深一哂:“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給任何人交代。
”
“也是,”時歡低下頭,低聲道,“二少爺一向如此,對錯,都不用給任何人交代。
”
江何深審度着她這個有幾分失落,又有幾分委屈的神情,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二少爺還有别的問題嗎?
”時歡望向他,臉頰白淨,不施粉黛,看着乖順又無害,“沒有的話,就下樓吃飯吧,别讓母親久等。
”
江何深沒說話。
時歡試探性地轉身,他沒喊住她,她才邁開腳步,走在前面下樓,也在心裡不動聲色地松口氣。
真的不能低估江何深的敏銳程度……
但今天冒這個險,不是沒有用。
現在她知道了,江何深為什麼包庇宋薇,他那天說“不能打草驚蛇”,原來是指不能驚動宋父,而且宋父和1258航班的失事有重大關系,江何深這些年也一直沒有放棄調查。
他也沒有放棄真相。
時歡有些酸澀,原來除了她,他也在找那個真相。
時歡走到樓梯的最下層,忽然轉身,江何深以為她有什麼事,結果她隻是牽起他的手,很莫名的動作,他疑惑地“嗯?
”了一聲。
時歡抿唇,對他彎唇,江何深眸光變得烏黑。
下了樓,才知道,宋父和宋夫人已經離開了。
江夫人還以為他們知道呢,畢竟宋父一下樓就拉宋夫人離開,她以為他們在樓上說好了。
最終這頓飯,又是他們三個人吃,吃完江夫人就回一号樓,時歡也上樓,要給咬咬喂奶。
她剛要左轉走向客房,樓梯下就傳來江何深的喊聲:“時歡。
”
時歡一頓,謹慎地轉身:“二少爺,怎麼了?
”
她以為他還要繼續飯前的逼問,沒想到,江何深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沒有預告,開口就說:“我沒碰過宋薇,她是做的試管。
”
時歡怔住。
整整怔了三分鐘:“什、什麼?
”
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