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半,外面的天色将黑未黑,江何深再過半個小時就回來。
廚師裡,正熱火朝天地準備着晚餐,那個說要幫忙煮湯的傭人,暗中觀察着廚師,看到廚師一邊洗菜,一個翻炒鍋裡的東西,忙得無暇顧及其他。
眼看這就是個下手的好機會,傭人打開那鍋新煮好的湯,快速将一袋粉末倒了進去,正以為沒有人發現時,一道聲音就從廚房外傳進來。
“如果我是你,今天失手後,起碼會等兩天再找機會在别的地方下手,而不是這樣接二連三,在同一鍋湯裡做手腳,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
傭人猛地轉身,震驚地看着時歡,萬萬沒想到她會出現!
時歡手裡拿着手機正在錄視頻,單手環胸,繼續說,“到底是你背後的人催得太急,還是你不夠聰明?
不應該吧,如果你不夠聰明,也不會選中你埋伏在公館,看來還是他們催得太急。
”
都被當場抓到了,那人竟然還想裝聾作啞:“……少、少夫人,您在說什麼?
我怎麼聽不懂呢?
”
“怎麼?
你想說你往湯裡,加的是鹽嗎?
”時歡沒有表情地笑了笑,就是一句,“榮媽。
”
榮媽一步上前,直接抓住傭人的手,傭人還想掙紮,但她的手勁怎麼能跟榮媽比,榮媽用力掰開她的手指,搶出了一包白色的藥粉:“拿來吧你!
”
傭人還想搶回去,被榮媽反手推出廚房。
時歡邊說邊走出去:“手機都錄到了你下藥的全程,再加上從你手上找到的毒藥,再有下午那碗被打翻的湯的殘羹,單憑這些,我就能把你送到警察局,蹲個三五年的牢不成問題。
”
那人目光飛快地四處張望,時歡覺得可笑:“怎麼?
想跑?
你覺得你跑得出江公館?
”
那人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時歡也沒了和顔悅色,冷聲質問:“是誰指使你投毒?
說!
”
傭人咬緊牙關,擺明了不肯老實交代。
時歡換了平時那副好說話的模樣:“你實話實說,我可以看在你隻是收錢辦事,而且也沒有得逞的份上,考慮放了你。
”
那人眼睛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
時歡:“我沒那麼有耐心。
”
傭人咽了一下喉嚨,終于磕磕巴巴地開口:“……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是他找到了我,給了我四萬塊錢,讓我把這個東西下在少爺的湯裡。
”
“他長什麼樣?
”
“長什麼樣我沒看見,是個男的,挺高挺瘦,穿着皮夾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
”
這是溫律。
時歡笃定。
那個傭人又急忙補充,“但他說不是毒藥,他說隻會讓少爺難受幾天,因為他們是商場上的競争對手,恒安和他的公司正在競争一個項目,他隻是想讓少爺沒辦法跟他搶,而且他還當着我的面吃了一口藥,我看他什麼事都沒有,所以才敢答應。
”
時歡波瀾不驚地“噢”了一聲。
那人眼看時歡不太相信,雙腿一屈就給時歡跪下了,“少夫人,少夫人,我說的都是真的,您饒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是毒,我要是知道,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投毒啊!
”
“我還有一個九歲的兒子,我老公幾年前就跑了,爺爺奶奶也不管他,他沒我不行的,求您了,我以後不敢了,求您不要把我交給警察,放了我吧……”
她說着說着就開始給時歡磕頭,聲淚俱下,情感動人,榮媽信了,以為她是跟上次那個收錢洩露時歡行蹤的傭人一樣,是被人威逼利誘。
然而榮媽轉頭一看,時歡的表情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她依舊是淡淡的,漠漠的,垂着眼睛,睥睨着地上的人。
“演得不錯,把一個愚昧、無知、貪婪、落後、受人欺騙才會做壞事的形象,演得非常逼真,你看其他的人,都相信你了。
”
傭人擡起頭,對着時歡賭咒發誓:“少夫人,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沒有騙您,我要是有一句是假話,就讓我兒子不得好死!
”
時歡嘴角一哂:“哦,還算準了我也有孩子,會對你有恻隐之心。
”
可惜,她這次動手的對象,是江何深。
涉及江何深的事,時歡的心腸都比平時硬很多。
時歡蹲下身,平視着她:“你以為我沒有調查過你嗎?
”
“你來江公館應聘的身份是假的,留的地址和電話也是假的,說明你具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也說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随時準備做成以後人間蒸發,讓誰都找不到你。
”
時歡又瞥了一眼她的鞋子,“你穿的小皮鞋是奢牌,看光澤是正品,這麼貴的鞋你都舍得穿來做工,我隻能想到不缺錢或者不在乎錢這種解釋。
四萬塊?
不止吧?
”
“我不知道職業殺手的行情價是多少,就随便猜猜,唔,起碼四十萬吧?
”
話音落下,原本還抽抽搭搭裝可憐的傭人,立刻從地上暴起,撲向時歡!
榮媽被她那一瞬間兇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不過下一秒,她就被早已經安排好的花匠,一擁而上,直接按住!
她拼命掙紮,然而花匠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她怎麼掙脫得了?
她的詭計确實多,改口就喊:“我冤枉啊!
我不是什麼殺手!
我也不知道是毒藥!
少夫人,少夫人!
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剛才說會放了我的!
”
時歡按了一下電水壺,自動倒出一杯水,她慢條斯理道:“我說的是‘考慮放了你’,現在考慮的結果是不放。
至于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毒藥,是不是職業殺手,就交給警察查吧。
”
眼看逃不過去,那人也破罐破摔了,嘶喊道:“你隻抓我也沒用!
江公館裡被收買的人也不隻有我一個!
”
“我沒得手他們就會繼續下手!
我們的目标就是要他死!
江何深必須死!
”
時歡直接拿起水杯潑到她臉上!
那是将近一百度的開水,她立刻慘叫一聲:“啊——”
時歡冷着臉說:“送去警局。
”
花匠立刻将人拖走,時歡也“啪”的一聲将水杯放下。
饒是人已經被帶出2号樓,但她最後的叫嚣還是盤桓在時歡耳邊,她不禁握緊了杯子。
榮媽連忙說:“少夫人,這件事我們要馬上告訴少爺,讓少爺請查公館,把那些人都抓出來!
”
時歡目光一定:“不行,你去跟大家說,今天這件事,不能張揚。
”
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一句,“也先不要告訴二少爺和母親。
”
“為什麼啊少夫人?
”讓大家不要張揚的原因,榮媽還能理解是為了甕中捉鼈,抓住她口中的其他眼線,但不讓少爺和夫人知道,又是因為什麼?
時歡卻沒有解釋,隻是一句:“總之,就是先不要說。
”
榮媽還是不解,也隻能答應:“……是。
”
這時,客廳的電話蓦地響起,榮媽剛要走過去接聽,時歡眉毛就跳了跳,莫名預感到什麼,她低聲說:“我接。
”
她走了過去,抿了下唇,拿起聽筒。
首先是長達十秒鐘的安靜,時歡沒有開口,對面也沒有。
這段沉默無聲勝有聲,反而像是在互相确認彼此的身份。
第十一秒,那邊的人開口。
是一個男人,嗓音低沉緩慢,而且是德語,發音準确,還很好聽。
“Du solltest zu mir kommen, sonst lebt er morgen vielleicht nicht mehr.”
“……”時歡可是德翻,幾乎在聽到的瞬間就同步翻譯出了中文。
然後就感覺,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讓她連出聲、吞咽,甚至呼吸都沒辦法。
說完對方就挂了電話。
時歡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沙發上。
她臉色煞白,因為太緊張,以至于腹部痙攣,甚至還有了輕微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