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江何深猛地睜開眼!
下一秒他直接從機器的操作台上摔下去,實驗室裡所有人第一時間跑向他:“江先生!
”
江何深頭暈目眩仿佛連坐了十次海盜船,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都還漂浮在半空。
何曼醫生蹲在他面前:“江先生,江先生,你有看到什麼嗎?
”
江何深的臉色蒼白,呼吸也很亂:“……有,我看到了。
”
他看到十六歲的自己,看到一隻可憐兮兮的貓,看到小貓在他以為她漸漸好起來的時候選擇跳樓自殺!
“江先生,你看到了什麼?
”何曼醫生再問一遍,江何深閉上眼睛:“我看到了貓……”
他啞着聲音複述自己看到的畫面,何曼醫生和他的助手對視,幾乎是笃定道:“那可能不是貓。
”
當然不是貓,江何深喉結幹澀地滾動:“那是一個人……”
鹿城。
老家。
地窖。
這隻小貓明明就是——時歡!
江何深心髒猛烈地跳動着,眼前光怪陸離,唯獨大腦十分清晰。
是他将時歡從地窖裡救出來,救她的人明明是他,她小時候遇到的明明是他,他不是妄念,他沒有異想天開,明明就是他啊!
藥物和機器的不良反應非常強烈,江何深想要站起來,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又往前撲去。
何曼醫生連忙扶住他:“江先生。
”
江何深反抓住何曼醫生的手:“我為什麼,為什麼會醒過來?
”
他要看後面的事,他要知道他有沒有救下跳樓的時歡,要看為什麼時歡會認為救她的人是江知祈?
何曼醫生說:“可能是你在夢境裡受到什麼刺激才會驚醒過來,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都不一定。
”
江何深抿了下唇,他的皮膚蒼白,襯得眼睛極黑,猶如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光陰:“再來一次,我要回去。
”
回到他十六歲那一年。
何曼醫生覺得江何深現在這個狀态很不合适再來一次,但江何深将他的手抓得很緊,不顧一切那般。
“……”何曼醫生評估了一下,“那就再試一次,隻能再試一次。
”
配藥、推藥、戴上頭箍、啟動機器,強行促使人體陷入又一次沉眠。
電流竄過江何深腦袋的一瞬間,江何深就感覺自己的頭好像被人用斧頭硬生生劈成兩半!
他猛地驚坐起來,扭頭趴在操作台嘔吐。
他這幾天也沒吃什麼,吐得五髒六腑都扭成一團也沒吐出什麼東西。
何曼醫生看他這狀态已經不行了,馬上示意助手關掉整個機器。
江何深抓住何曼醫生的手,聲音嘶啞:“……為什麼不行了?
剛才明明可以,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
這次何曼醫生說什麼都不同意:“不行,江先生,你今天已經試了四次,藥的劑量已經超标,不能再試了。
再試下去,你會對這個藥成瘾的!
”
這可是違禁藥!
這些藥用好了能輔助治療能救人,但過量就會上瘾,那就是在害人!
江何深就是不顧一切,就是不講後果,什麼分寸什麼考量他都抛之腦後,像賭徒輸紅了眼不扳回一城不肯甘休,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會上瘾,再來一次。
”
何曼醫生掙開他的手,堅決不答應:“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要對你的生命負責!
絕對不行!
江先生,你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你難道不也顧自己的性命了嗎?
這可不是我們當初說好的。
”
當初說好了一切以生命安全為第一!
江何深閉上眼睛,眉心抽動,他現在的狀态明明就是很痛苦了,卻還那麼執拗。
何曼醫生緩聲勸道:“明天再試,你先去休息,我們也根據今天的情況,再讨論一下明天要怎麼用藥。
”
“……”
江何深下了操作台,助手想要扶他,他甩開了,自己搖搖晃晃地走出實驗室。
走廊上,他手扶着牆,每走出一步,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氣,江何深感覺自己的雙腿難以控制,頭也很重。
他抿唇,又邁出一步,旋即眼前就是一黑,整個人轟然倒下!
“江先生!
”
所有人奔向他,江何深暈在走廊上,何曼醫生馬上将他放平,趴在他的胸口聽了一下,旋即大喊道:“把除顫器拿過來!
除顫器!
”
……
江何深耳邊聽到機器的滴滴聲,急促,強烈,這個聲音越來越遠,好似隔了一個世界,他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
然後就抓住一隻瘦弱的,纖細的,仿佛一折就能斷的小手。
江何深睜開眼,看到淩晨兩點鐘的鹿城,看到漆黑一片的高樓之下,看到懸在半空中的小貓……不,不是貓,是時歡。
他抓住她了!
時歡的頭發在夜風裡散開飛舞,眼睛裡都是眼淚,那麼模糊那麼暗,像擦不去的灰塵與陰霾,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她從來沒有好起來過。
人沒有着力點向下墜的時候是很重的,雖然小時歡現在隻有十三歲,但江何深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他死死抓着她:“……你、你幹什麼!
”
時歡的身體垂在高空,仰起頭看着他,終于對他說了第一句話:“你……放開我。
”
原來她是會說話的。
江何深當然不可能放開手。
他伸出另一隻手一起抓住小時歡,一鼓作氣,一把将她拉回來。
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江何深右手韌帶被拉到,正疼着呢,小時歡突然撲上來,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她就像一隻發了狠的野貓,露出自己全身上下僅有的武器牙齒,狠狠撕咬他。
江何深任由她咬,反正是自己撿回來的野貓,他靠着牆壁,平複被她吓得魂飛魄散的呼吸,才說:“為什麼要跳樓?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十六樓,你跳下去,肯定會死。
”
“我就是想死!
你為什麼要救我!
”
小時歡額頭抵着他的胸口,咬着牙齒哭出聲,“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我媽媽,她就死在我面前,她是在我面前沒有呼吸的,我的媽媽沒有了,我以後都……沒有媽媽了……”
她的眼淚洇濕他的衣服,燙在他的心口上,江何深頓了頓,擡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将她完全按在自己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