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公館。
江父每晚睡前都會在書房用毛筆默寫佛經,修身養性,然後才能安然入眠。
他的秘書快步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江父沒有停筆,隻是道:“帶她到四号樓等我吧。
”
他不急着過去,而是耐心地抄完了一篇《地藏菩薩本願經》,才放下毛筆,拿起兩顆核桃,一邊在手裡轉着,一邊離開書房。
江家人一般隻住在一二三号樓,四号樓一般隻有家裡辦宴會的時候,安排給賓客居住,平時沒有人,比較偏僻。
江父走進來,坐在沙發上的溫隻顔擡起頭:“我還以為今晚是等不到江伯父來見我呢。
”
江父慢聲:“侄女千裡迢迢過來,我怎麼會不來見你呢?
剛才在抄經書,不敢分神,恐對佛祖不敬。
”
溫隻顔站起身:“佛家講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江伯父一心向佛,肯定很願意在這個時候,救侄女我一命。
”
江父淡笑:“侄女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那你想讓我怎麼救你?
”
溫隻顔開門見山:“我要出國,有勞江伯父送我和秘書去T國。
”
“侄女事發之前就應該直接去T國,來禹城是下下策,現在警方知道你在禹城,到處都在搜查你,我就算想幫你,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江父在沙發上坐下。
溫隻顔一哂:“我要是直接飛T國,恐怕剛一落地就要被警察抓住,當然還是來T國找江伯父救命才是上上策。
”
鹿城飛T國要八個小時,八個小時,足夠警察行動起來。
她往前走一步,“江伯父的恒安航空,什麼沒運過,運我們兩個人還不簡單嗎?
”
江父隻是轉着核桃,不發一言。
溫隻顔冷笑:“江伯父不肯幫我們,我們要是被抓了,為了戴罪立功,減輕刑罰,可能會說出T國一些事……”
李倬眉心一跳!
江父停下轉動核桃的手,看着溫隻顔。
溫隻顔的目光不躲不閃,兩人對峙着。
幾秒後,江父粲然一笑:“你們先到樓上的客房休息吧,我安排一下,天亮就送你們走。
”
溫隻顔微微鞠躬:“多謝江伯父。
”
江父走出四号樓,他的秘書緊跟出來:“老爺,真的要送他們出國嗎?
”
“威脅我?
”江父可笑,“上一個威脅我的人,是我的親兒子,他是什麼下場,她沒看到?
”
秘書眯起眼睛:“老爺的意思是?
”
江父的聲音冷酷且肅殺:“一枚廢子,留着本就沒有用。
”
沒有用的東西,那當然就要——斬草除根!
秘書突然敏銳地發現了什麼,突然轉頭朝樹後厲喝一聲:“誰在那裡?
出來!
”
江父的目光随之看了過去——樹後有一個女人慢慢走了出來。
“原來是江董。
”陸靜因落落大方地微笑,“我出來散步,聽到這邊有聲音,還在想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
江董背着手:“何深不在禹城,你怎麼還在江公館?
”
陸靜因:“他說他去兩天就回來,讓我在家裡等他。
”
家裡。
江父轉了轉核桃:“他現在是很喜歡你,去哪裡都會帶上你,你好好替我盯緊他,好處少不了你。
”
“江董放心,我是您的人,您的吩咐我時刻記得。
”陸靜因往前走了兩步,“江董,我剛才,不小心聽到您說想處理掉溫隻顔?
這件事,我或許,也可以幫您分憂。
”
“噢?
”江父饒有興趣問,“你要怎麼替我分憂?
”
陸靜因低笑一聲:“我可以用溫隻顔,把時歡也‘帶走’。
”
時歡啊……
江父的神色在樹影下顯得有些陰骘:“溫隻顔一定要死,我不喜歡威脅我的人活着,如果她的死能再解決一個時歡,倒是十分劃算的買賣。
”
他同意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需要多少人,直接跟秘書說。
”
陸靜因彎起唇,眼底有蠢蠢欲動的暗光:“是。
”
江父回到一号樓,秘書幫他脫下大衣:“就這麼交給她了?
”
“交給她最合适,她喜歡江何深,一直把時歡當成假想敵,哪怕是為了她自己,她也一定會想盡辦法解決掉時歡。
”江父漠然,“時歡得意太久了,讓她受點挫折吧。
”
秘書明白,将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後離開。
江父走到主卧的門口,江夫人早已經睡了,他腳步停頓,最終沒有進去,轉而去了客卧。
……
陸靜因拿到溫隻顔的處置權,卻不着急去找溫隻顔,而是借着夜色的掩護,去了宋家。
宋家,宋薇的家。
宋薇在自己的婚禮上被人捅死,兇手直指時歡,但時歡最終卻被無罪釋放,真正的兇手至今都沒有抓到,現在宋家,隻剩下宋夫人一個人。
陸靜因按門鈴,按了很久,宋家的傭人才被吵醒,隔着鐵門問:“你是誰?
你要找誰?
”
“我找宋夫人。
”
傭人:“夫人已經睡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
陸靜因淡道:“你去跟宋夫人說,我可以幫她報殺女之仇。
”
“!
”傭人一聽她這麼說,頓時不敢再怠慢,馬上跑去禀報宋夫人。
很快,陸靜因被帶進客廳,宋夫人從二樓下來,站在樓梯上,審視着陸靜因:“你是什麼人?
”
陸靜因站在客廳裡,從從容容,曼聲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向時歡報仇。
”
宋夫人眯眼:“幫我向時歡報仇?
”
陸靜因道:“害死你女兒的兇手就是時歡,她卻光明正大地逃過了法律的制裁,現在我這裡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報仇雪恨。
”
宋夫人面上不動聲色:“說來聽聽。
”
“最近鹿城溫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有聽說吧?
所謂的溫家大小姐溫稚歡其實就是時歡,而攜款潛逃的溫隻顔現在在我的手上,時歡在找溫隻顔,我可以把溫隻顔給你,你用她把時歡引出來……後面的事,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
宋夫人握緊了樓梯的扶手,神色不明。
陸靜因微微一笑。
她不能自己動手對付時歡,江何深那麼敏銳,萬一被他發現是她做的,那她還怎麼得到他的喜歡?
所以她選擇——借刀殺人。
宋夫人這個承受着喪女之痛,無處宣洩的可憐母親,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利、用、對、象。
溫隻顔是廢子,但這枚廢子,還能再幫她一把。
……
時歡生物鐘是早上八點,但每次跟江何深在一起,這個習慣就會自動失效。
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還被江何深抱在懷裡,整個被窩暖融融的,還帶着他的薄荷味,令人心生眷戀,時歡的好心情就從這裡開始,她從杯裡伸出手,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然十點半。
她先在腦海裡理了一遍自己今天要做的事,都不是特别着急的,便心安理得地往江何深的懷裡鑽了鑽,想要再賴一會兒。
江何深也很少會睡這麼久,估計是因為前兩天忙,也沒怎麼睡,現在跟她在一起,神經放松,就縱容自己熟睡下去。
時歡伸出一根手指,作怪地去碰他的睫毛。
他的睫毛纖長,但不密,根根分明地垂在眼睑上……真是的,連睫毛都有主人天生疏離冷淡的性格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