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的地界,缺什麼都不可能缺茶具的,酒店房間裡也有一整套工夫茶的茶具,她們又煮了一壺開水,搬到大窗邊,一邊聽雨聲一邊泡清茶,一人一杯,慢慢飲着。
南頌最愛漂亮,但在有些方面,又是最不講究,直接坐在地闆上,時歡遞給她的抱枕,她抱在懷裡。
手肘擱在窗台支着腦袋,南頌說:“阿稚,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告訴江總,溫尚傑曾對你做過的事。
”
時歡雙手捧着杯子,熱茶燙着指腹:“嗯,辛苦你特意飛過來,我找你的時候很着急,都忘了現在是台風天,你想來還不容易。
”
“我來那會兒沒有下雨,飛機也沒有晚點。
”南頌看着她,“你不用跟我客氣,能幫你的地方,我肯定會幫。
我隻是不理解,你走這一步的意義是什麼?
”
南頌是知道時歡的性格,她一來非常厭惡溫尚傑,二來有什麼事都喜歡自己藏着。
小時候遭遇的事情,她連常加音都沒有告訴,怎麼會想到讓她來青城,主動告訴江何深那些事呢?
時歡微笑:“你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我讓你來你就馬上來了,讓你假裝被動地告訴江何深你也真的照做,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
南頌漫不經心地抿了杯茶:“你賣我的時候,記得給我找一個有錢人家,我下半輩子不想努力了,謝謝。
”
時歡調侃:“南頌大美女還缺有錢人追呀?
我這幾次給你打電話,都聽到你那邊有男人,是新交的男朋友?
”
南頌思考了一下她和林景舟的關系,聳了聳肩:“算是吧,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你應該會很驚訝。
”
時歡:“看來是我認識的。
”
南頌笑:“确實認識。
”
話說回來,時歡坦白告訴她:“我昨晚喝了點兒酒,差點露餡了,要是不這麼做,等他安靜下來複盤思考,肯定會越想越懷疑。
”
她昨晚失态了。
表現得太過關心1258航班,雖然她反應也快,但隻是暫時糊弄過去,江何深那麼敏銳的人,早晚會回過神,他要是去探查,那她就離暴露不遠了……雖然現在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南頌明白了:“你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幹擾他的思緒?
”
時歡舔了一下有些幹燥的唇:“也讓他心疼我。
”
南頌微微一愣,然後道:“阿稚,你這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
她發現江何深很在意溫尚傑對她做過的事情,所以就讓南頌來告訴他那段過去——因為有些話,比起自己說,讓别人說,更有效果。
更能惹人心疼。
看,江何深不就直接去找溫尚傑了嗎?
以他的性格,不會隻是這樣,他一定會讓溫尚傑為他做過的事情,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
而同樣的,江何深也要在這件事上,耗費不少的精力,那他就沒有那麼多的思緒去想“别的事”了。
時歡擡起頭,笑意澀然:“我不是,一直在利用他的感情嗎?
”
南頌怕她玩火自焚。
時歡深深呼吸,可能是在窗邊吧,感覺一口氣吞進肺腔裡,還感覺到一陣冰涼。
她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勢,直接灌了一杯,然後拿起手機,給江何深打電話。
南頌按住她的手機,怕她“醉”了胡說:“你幹嘛?
”
時歡扯動嘴角:“作為一個‘賢妻良母’,外面下這麼大的雨,我不應該關心一下我先生去哪裡了嗎?
”
南頌無話可說,放開了手。
電話打出去,江何深倒是很快接聽,時歡放低聲音:“二少爺,你去哪兒了?
”
“我在樓梯,快到了……”江何深說到這裡,眼角瞥見樓梯轉角處有一道黑影撲向她。
他眉峰一凜,以為什麼人躲在這裡想要襲擊他,毫不留情,直接一腳踹過去!
“啊!
”
時歡聽到電話那邊女人的叫聲,站了起來:“二少爺,你怎麼了?
”
江何深暫時沒有回答她,皺眉看着地上的女人,那人擡起頭,居然是——溫詩夢。
時歡沒等到江何深的回答,心下緊張,他剛才說他在樓梯,她直接跑向大門。
“阿稚,你去哪兒?
”南頌也跟着起身,一起追出去。
然後,她們就在二樓與三樓的樓梯連接,看到溫詩夢在江何深面前,深情告白。
“……江先生,我對你一見鐘情,我是真心的,從在‘一盞茶叙’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針對時歡,也隻是想把她趕走,這樣你就能跟我在一起……但你要是對她還有興趣,我也沒關系的,我不會跟她争了,我可以接受我們兩人跟你在一起,隻要你對我跟她一樣好就可以……”
南頌開了眼了:“我去。
”
時歡的心情本來就算不上多好,還讓她聽到這麼惡心人的話,她直接開口:“溫詩夢,你犯賤嗎?
”
溫沁一下擡起頭,時歡站在高處的樓梯。
“溫沁生你的時候是不是把你的腦子和廉恥心當成臍帶丢掉了,所以才把你養成現在這種沒長腦子不知羞恥,出了事隻會回家找媽媽的性格?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鬼話?
”
南頌笑着靠在旁邊的牆上,别看她家阿稚現在總是一副乖乖的樣子,當年也是張狂過的,不帶髒字地罵人,是她的強項。
江何深放下手機,什麼都沒說,往樓梯走了幾步。
溫詩夢今天要不是挨了溫尚傑一巴掌,也不回跑來,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你……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江先生還沒說話呢,你怎麼知道江先生一定會選你?
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媽是溫沁,大畫家!
我爸是溫尚傑,我是溫家二小姐,而你有什麼?
江先生跟我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有價值多了!
我都不介意跟你分享,你嚷嚷什麼啊?
”
身份?
時歡笑意不達眼底:“上一個跟我論身份的人是溫隻顔,她在我面前都擡不起頭,更别說是你這個二小姐,但凡我想,溫尚傑這個溫鹿總裁的位置都坐不穩。
”
溫詩夢覺得時歡有病:“你怎麼不照照鏡子?
你以為你是誰啊!
”
時歡一字一字地說:“你自己回去問溫沁,問溫隻顔,問她們我是什麼人,問你這個所謂的二小姐在我面前到底配不配站着說話!
”
溫詩夢就不信了,她今天就要搞清楚這個時歡到底是什麼人,她到底在猖狂什麼!
她轉身跑下樓,跑出酒店,外面大雨傾盆,溫詩夢像是沒有感覺,直接沖入雨中。
她将手掌遮在頭頂,一路小跑,高跟鞋踩進積水坑,水花四濺,弄髒她的裙擺和小腿。
她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睜不開,低頭去擦,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她後退了一步,大罵:“誰啊!
沒長眼嗎!
”
溫詩夢揉掉眼前的水,擡頭一看,天幾乎全黑了,隻剩下一線薄光。
台風卷着樹木嘩啦啦作響,大雨讓能見度很低,整個草場空無一人。
溫詩夢看到一件雨衣。
雨衣長到地上,将這個人的全身都遮了起來。
看不出胖瘦,看不出男女。
溫詩夢莫名有些膽怯,往後退了一步,虛張聲勢地喊道:“你誰啊!
有病吧!
”
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溫詩夢更害怕了,像撞鬼一樣……她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直接跑。
雨衣人擡起頭,遠處的射燈從她的眼睛掃過,是——陸靜因。
她穿着一雙碩大的雨靴,踩着雨水,跟上溫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