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歎了口氣，慢慢走到觀景亭裡，手提起筆，卻是忽然問道：“當初在河定縣，你可是一早就認出了我的身份？”

　　 遊硯笑容不變：“也不算太早，但已經不重要了。”

　　 殷桑：“……是啊，不重要了。”

　　 他手裡的筆落下……

　　 來陵州前，他去了一趟歸雲觀，見到了太一真人。

　　 真人并沒有給他講道，而是講了個故事給他聽。

　　 說有一對兄弟，皆穎悟絕倫、智勇雙全，然曆經坎坷，生出憤世嫉俗的怨氣，他們擁有大批擁護的人，大肆攪動風雨，逐漸擁有了與朝廷對抗的能力，甚至造成了持續百年的混亂動蕩……

　　 殷桑收筆，慢慢地擡起頭，一旁遊硯手裡拿了好幾張紙等着，滿臉笑意想着該怎麼忽悠自己多寫幾張；遠處遊州以一敵二，跟書影飛雲打得不亦樂乎，隔老遠都能看到他越戰越勇發亮的眼睛。

　　 再往旁邊，溫錦跟季薇和祁衡不知道在說什麼，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忽而瞧見了自己，溫錦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比太陽還要耀眼……

　　 “您來都來了，我定會請最好的匠人将您的墨寶刻在最顯眼處，這裡還有十張……”

　　 “你适可而止吧！”

　　 ……

　　 殷桑走之前，單獨給遊硯留了一份禮物。

　　 “當初獻計造成榆林鎮紅紗疫要算計錦寶的人，我給你送來了。”

　　 遊硯周身的氣息似乎變了，他慢慢地彎腰，深深作揖，“多謝侯爺。”

　　 那會兒他隻來得及對付賢王，随後便是入獄外放，有些事隻能先放一放，但他始終沒有忘記過，一直都有在追查，沒想到殷桑也記在了心裡。

　　 人關在了暗牢，奚兆帶着遊硯去看。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個全乎，你看？”

　　 遊硯低頭進了牢房，那人雙臂高高吊着，垂着頭，仿佛已經失去了氣息。

　　 “怪就怪你将主意打到不該打的人身上，先下去等你效忠的主子吧，他很快會去跟你見面。”

　　 遊硯轉身往外走，那人動了動，擡起一張面目全非的臉，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裡閃動着強烈的恨意，如毒蛇一般盯着他。

　　 他陰恻恻地聲音沙啞粘稠：“你也會下地獄！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沒把她當做妹妹對不對？你藏着什麼龌龊卑劣的心思，以為能瞞得了天下人？！”

　　 遊硯的腳步停住，一旁奚兆慢慢地瞪大了眼睛，這是自己能聽的？

　　 遊硯臉上看不清表情，奚兆也不敢去看，隻恨不得能縮進陰影裡。

　　 隻見遊硯慢慢地又轉回去，挽起袖子，走到炭盆邊，骨節修長好看的手從裡面拿出一根燒得泛紅的烙鐵。

　　 他緩緩走近，慢條斯理道：“你說的對，也不對，隻要她想，我就是她一輩子的兄長，永遠也不會讓她難過，我何必瞞天下人？”

　　 令人膽寒的動靜讓牢裡散發出無比恐怖的氣息，遊硯随手将烙鐵扔回炭盆，往外走了兩步，看見幾乎貼着牆站的奚兆。

　　 奚兆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肩膀松塌下來，“你快些回去換身衣服，别讓錦丫頭聞到血腥味，她鼻子靈得很。”

　　 “知道了。”

　　 跟在遊硯身後，奚兆心跳得這會兒還未完全平靜，自己大概是老了，經不起折騰了，隻求幾個小祖宗能安安分分的，至于别的，順其自然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