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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6節

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甜鸢 7169 2025-01-16 17:35

  那便怪不得她了。

  窗外的雨,比她出門時小了不少,但依舊淅淅瀝瀝下着。
酒樓大廳之中滿是躲雨的人,交談着,吵鬧着,無人注意到上面一間包房微小的動靜。

  橘糖怔了一瞬,随後望向在窗邊坐着的,眸色平靜的娘子。

  娘子知道......她的指尖,一直在顫抖嗎?

  這般熟悉的感覺,讓她訝異。
她思尋了許久,終于想到,當初娘子嘴上說着要為公子納妾時,也是這般。

  她轉頭望向前方垂頭而立的寒蟬,心中一角,似乎即将要崩塌。

  有什麼要發生的預感,在這一刻,無比強烈。
但面對失神飲茶的娘子,面對默默将姜玉瑩裝入麻袋的寒蟬,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喧鬧起來。

  “天子遇刺,天子遇刺——”

  “聽說是那安王賊心不死,尋了刺客,在宮殿之中,公然刺殺。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呀,當年安王就行刺了一次,天子仁慈,未追究。
如今竟然又......”

  “誅殺安王,誅殺安王——”

  一時間,天子遇刺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也順着雨絲,傳到了這人聲鼎沸的酒樓之中。
姜婳坐在酒樓之上,望着雨幕中慌亂的一切。

  未回神間,陡然望見了一輛疾馳的馬車。
橘糖随着她的眼神望過去,發現上面的标志,是丞相府的。

  這是......入宮的方向。

  府中的馬車,入宮的方向,此時此刻,隻會有一人——公子。

  姜婳自然也想到了,她眼眸很輕,卻又好似,沒有什麼。
許久之後,隻是輕聲對橘糖說:“今日,當是吃不上餃子了。

  像是又思量了什麼,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小聲道:“也好,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冬至。
橘糖以後再教我包餃子好不好?

  橘糖不敢說‘不好’。

  她看着娘子自姜玉瑩被打暈之後,一直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幾乎快将手上的一層皮擦破。

  她無暇顧及什麼餃子不餃子,隻是忙從一旁翻出了香皂,再尋了一盆溫熱的水,端到她身前:“外面這般大的雨,娘子淨一下手吧。
我去點些菜,上次娘子去了隔壁的酒樓,這家其實也很好吃。

  姜婳用帕子擦拭的動作止住,她安靜地将纖細泛紅的手指放入了銅盆之中。
溫熱的水裹着她的手,她沉默了一瞬。

  随後,輕聲搖了搖頭:“不用了,待到雨小些,我們直接去南山的那一處宅子。

  橘糖用香皂為她淨着手,安靜地什麼也沒說。

  她沒覺得娘子是因為手上沾了雨水,才如此不安。
雨水有何讓人不心安的,橘糖輕瞥向已經被打暈裝入麻袋的姜玉瑩,那恐怕,才是娘子心慌的原因,想到此,她手上的動作不由輕了些。

  香皂味入了鼻,姜婳沒由來地,想嘔吐。

  她其實想了許久,如若姜玉瑩不應,如若姜玉瑩依舊如從前一般對待她,她便......将自己年少時因她承受的一切,都還給她。

  直到,她願意開口為止。

  可真當她走到了這一步,她原來,還是會心慌,還是會不安。

  她會覺得,自己也如姜玉瑩一般,心髒了。

  姨娘從前常常同她說,無論旁人待她如何不堪,她不能變成不堪的人。
姨娘教會她溫柔善良,可是溫柔善良的姨娘,死在了那個春天。

  她沒有姨娘那般溫柔善良,被欺負時,被取笑時,她的心中,一直會冒出許多陰暗的心思。
但她都很好地抑制住了,她總覺得,若是被姨娘知道了,姨娘便該失望了。

  她對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毫無期望。

  姨娘希望的,便是她所求。

  故而,她鮮少反抗,安靜而沉默。
說到底,也隻是些言語和疼痛,其實要說疼,甚至不及她看見姨娘死後的一分。

  姜玉瑩是唯一一個,在姨娘走後,讓她将心中生出的不堪心思,真正踐行的人。

  甚至,已經是第二次了。

  她擡起手,水珠順着指尖滴落,輕聲落到銅盆中。
窗外的雨,依舊嘩啦個不停,水珠滴落,這般微小,唯有在夜間寂靜時才能聽見的聲響,也就無人在意。

  橘糖遞過來了幹淨的帕子。

  她接過,輕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所有濕潤的觸感消失,她才放下了帕子。
雨依舊在不停地下,就好似,這世間,有什麼莫大的冤情。

  這般想了一瞬,姜婳又搖了搖頭。

  已是冬日,若真的冤情,為何不下雪。
要那種漫天的,茫茫的,能覆蓋住一切的雪。
她依舊耐心地等着雨停,甚至一直等到了昏過去的姜玉瑩蘇醒。

  布袋中的人,從最開始的奮力反抗,到最後的輕微掙紮,不過用了一刻。

  她望着那方依舊有微小波動的布袋,眼眸停留了瞬,随後又轉身,開始看窗外的雨。
寒蟬用布堵住了姜玉瑩的嘴,她暫時不用聽到那讨厭的聲音......

  她未發話,橘糖也就沉默地站在一旁。

  等到日暮時,下了一日的雨,終于有了要停的意思。
屋檐的雨滴依舊在不停地落,姜婳垂着眸,望向了一直站在門邊,冷着臉的寒蟬。

  “此時去南山,約莫要多久?

  寒蟬言簡意赅:“半個時辰。

  橘糖看了看天色,俯身說道:“娘子,不回府嗎?
南山那邊,此時雨天路滑,馬車也走的慢,不若回府中。

  說着,她聲音小了些。

  “至于姜二小姐,尋個客房‘安置’便好。
我再去尋幾個人看守,娘子要做什麼,在府中,也方便些。

  姜婳輕搖搖頭,望向已經不再掙紮的布袋。

  “去南山吧。

  橘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擔憂地望着面前的娘子。
娘子其實周身都已經很平靜了,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她想起娘子那碗嘗不出甜鹹的粥,心中的擔憂,不禁更盛了些。

  這兩日,她其實有覺得,娘子的情緒有變好。
但是今日見了姜玉瑩,便又變成了從前那個樣子。

  隻是......比起從前,娘子似乎變得更會收斂自己的情緒了。

  無波無瀾的,像譚死水。

  *

  馬車行走在泥濘的路上,姜婳在車廂内,翻閱着桌中的書。

  秋日寒澀的風,順着窗沿縫隙吹入,寒了她纖細的指尖。
她沒太在意,隻是認真看着手中的書。
等到書翻了四五頁,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

  南山的院子,是一處比較偏僻的宅子。

  周圍沒有幾戶人家,此時晚了,除了幾戶面前亮着一夜都不會滅的燈,便隻有她們要去的那一處,燈火通明。

  姜婳被橘糖攙扶着走下來,橘糖撐着一把傘,望向後面的寒蟬。

  随後,幾人一同,步進了府邸中。

  府邸偏僻,他們鮮少來,平日府中隻有一個已經年老的管家。
管家今日聽說夫人要來,又想着今日恰是冬至,便拖着蒼老的身體,點亮了府中的燈。

  外面下着雨,老管家原本以為,夫人該是不來了。

  正準備将挂上的燈再一一撤下來的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他忙從府中出來,但奈何走的慢,不等他到門外,就看見了已經進來的夫人。

  夫人身邊隻有一個丫鬟和一個侍衛,那個侍衛還扛着一麻袋什麼,他老了,不太看得清。

  見到愈來愈近,老管家忙上前行禮:“夫人,今日雨這般大,怎麼還是來了。

  姜婳忙将人扶起來,眼眸在室内通亮的燭光上停頓一瞬,輕聲道:“夜已經深了,元叔您快去睡吧。
待夫君知曉,如此晚我還來打擾您,怕是要埋怨我了。

  元叔忙搖頭:“夫人說的哪裡的話,那邊,老奴也為夫人打掃好了,老奴這便帶夫人去。

  橘糖忙上前,挽住元叔的手:“如此晚了,您老就快去休息吧。
那邊,我陪娘子去就好。
您看,寒蟬這也在呢。

  元叔這才停下來:“夫人也早些歇息,今日是冬至,夫人和公子,有在府中吃了餃子嗎?

  “吃了吃了,娘子和公子都吃了十來個。

  橘糖一邊點頭,一邊将老人送出了門。

  寒蟬站在暗影處,麻袋被靜靜地放在地上。

  待到橘糖回來,就看見,娘子眸中沒有什麼表情地,端坐在案幾前。
她上前一步:“娘子,要先去那兒嗎?

  姜婳向着側後方望了一眼,輕聲應了。

  府中燈火通明,唯有一處,隻在門前亮着一盞淡淡的燈籠。
橘糖原想去為姜婳推開門,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我來吧。

  橘糖沒有說話,安靜地退下。

  姜婳眸中已經算很平靜,但雙手接觸到門的那一瞬,還是顫了一下。

  “咯吱——”

  雨早些時候,已經停了,在這寂靜的夜,開門這般微小的聲音,也變得明顯了。
門開的那一瞬,側前方露出一方青白的石碑。

  姜婳呼吸都輕了一瞬。

  她像是兒時從學堂回來一般,對着那方墳墓輕聲道:“姨娘,小婳來了。

  說完,她眼眸彎了彎:“一月了,姨娘是不是很想我......我也很想姨娘。
但是府中的事情,有些忙。

  她溫柔看着那方青白的石碑,輕聲說着這些日來的所有。

  好的壞的,她都說了。

  說到姜玉瑩的事情時,她頓了頓:“小婳不太想說這個人的事情,如果姨娘想聽,就來小婳的夢裡面好不好。
書上不都是說,一道黃泉相隔的人,能通夢境。
姨娘怎麼可以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小婳。

  “姨娘好狠的心。
”她似乎在抱怨,又似乎在撒嬌。

  她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青白的石碑,眼眸紅了一瞬,随後又很快垂下眸。
她不太知道,為什麼來了這麼多次,每一次,還是想哭。

  平日她夜間來,便會輕聲呢喃這些日發生的瑣事,待到說完了,就安靜伴青白石碑一夜。
青山的府邸,是特意為姨娘建的。

  裡面,埋着的,是姨娘的墳。

  元叔,原本是謝府的管家,随着謝家一同流放,後來年老了,就來了這府邸之中,平日替她守着姨娘。

  可今日,她應當不能伴姨娘一夜了。

  她有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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