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75節
她的聲音很淡,很輕,和這夜間的風也沒有什麼差别。
寒蟬沒有應,也沒有否認。
他又咬了一口梨子,這一口吃到了摔爛的地方,入口是奇怪的味道,但再奇怪的東西他都吃過,也就面無表情地咽下去了。
咽下去後,他像是終于願意開口:“與你無關。
”
晨蓮也不太在意他的态度,歪了歪頭,輕聲道:“不會遺憾嗎?
”
寒蟬垂下眸,這一次倒是直接回答了:“不會。
”
樹上的晨蓮笑了起來,隻是同平常的笑又不太相同。
她仰着頭,望着天空中的星星,星星看着地上兩個撒謊的人。
她輕聲道了一句:“......那我也不會遺憾。
”
樹下的寒蟬這一下咬在了梨核上,但卡了一下之後,還是咬了下來,咽了下去。
他終于正眼望向樹上的人,冷聲道:“你同我不同。
”
晨蓮又摘了一片葉子,吹了起來。
聽見之後,也隻是清淡笑了一句:“沒有什麼不用的。
”
她愛慕的青年呀,注定為公子而死。
*
隔日。
姜婳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謝欲晚的床上。
她眨了眨眼,随後回憶起昨天的所有事情,一邊小心掀開被褥,一邊望向屏風後。
一眼看去,沒有看見青年的身影。
反倒是聽見了門外晨蓮的聲音:“小姐,奴可以進來了嗎?
”
姜婳輕聲應了一聲,看着晨蓮端着洗漱的東西。
晨蓮剛準備為她擦拭手和臉,突然被還在床上的小姐抱住了。
晨蓮一怔,笑着道:“小姐怎麼了?
”
姜婳搖了搖頭:“隻是有些開心。
”可能不知一些,她彎着眸,輕輕地同晨蓮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左右也不會耽誤什麼事情,晨蓮也輕聲地應着,偶爾聽見什麼時,還會附和一兩聲。
她望着面前的小姐,心中一塊格外軟。
其實她能夠明白莫懷的,如若她從年少之時便成為了小姐的暗衛,定然也會做到莫懷對公子那般地步。
“對了,今日要包餃子。
”少女穿好衣裳,望向了對面的晨蓮:“晨蓮喜歡什麼餡的餃子?
”
晨蓮彎了彎眸:“黑芝麻餡的。
”
姜婳眸怔了一兩聲,好奇問道:“還有黑芝麻餡的餃子嗎?
”
“不知道,沒吃過。
”說着,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等到外面傳來敲門聲時,晨蓮掩面笑了一聲:“應當是公子,那小姐奴先退下了。
”
姜婳輕聲應了一聲,随後上前為謝欲晚開了門。
青年依舊是一身雪衣,頭上一頂玉冠,但即便是如此簡單的裝束,也掩不住青年的如玉的容顔。
“謝欲晚,晨好。
”她笑着道。
謝欲晚低聲笑了一聲:“好。
”
然後兩個人一同到了院中,姜婳望着旁邊那筐梨,發現比昨日又多了不少。
今日可以先包餃子,吃餃子,然後釀酒。
想着想着,姜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從荷包中掏出了那片生病的竹葉。
她望向對面的謝欲晚,輕聲道:“上次我去尋人時,那人恰巧不在,明日我們再去尋一趟吧。
”
那片枯黃的竹葉就那樣擺在石桌上,謝欲晚靜靜望着,輕聲道:“好。
”說完,他将昨日的‘約法三章’遞給了她,姜婳接過來時,發現已經簽字畫押了。
當然,隻有謝欲晚一個人的。
說着,她準備咬破自己的手指,也簽字畫押,然後就被謝欲晚制止了。
姜婳眸一瞬間怔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
她看着‘約法三章’上面的指印,輕聲道:“你的明明也是血。
”
“嗯。
”他沒有否認,而是走進了些,坐在她身邊,輕聲道:“那為了公平,你需要張-開-嘴。
”
姜婳沒明白,但是習慣了聽謝欲晚的話,乖乖地張開了嘴,然後青年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就探入了她的口腔。
隻輕輕一點,停在她的貝齒處,但姜婳一時沒反應過來,往裡面吃了些,青年的指尖就碰到了少女濕-潤的舌-尖。
姜婳僵住,下意識咬了一下,耳邊是青年清潤的聲音:“緊-些。
”
她紅了臉,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沒有咬下去。
她望着他,因為害羞眼尾都有點泛紅了,眼神分明在控訴哪有這樣的公平。
青年低聲哄着:“小婳,咬-下-去。
”
可能因為隔得太近了,姜婳隻覺得空氣有些熱,讓她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下意識順着青年的話一步步咬下去後,一股甜腥味在口中蔓延開。
因為隻是指尖,所以這味道很淺,很淡,姜婳擡眸時,看見對面的青年眼眸深了一瞬。
可他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将那被她咬破的手放在她身前,繼續輕聲哄着:“小婳和我,都用我的血來畫押,才公平。
”
姜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蘸着他指尖上面的血,她隻咬了一個小小的口,壓着才能有源源不斷的血。
他輕聲哄着,她便耐心做着,最後終于在雪白的宣紙上映上了第二個血紅的指印。
手從宣紙上離開的那一刻,她被青年從身後抱住,她沉默許久說不出來話,兩個鮮紅的指印對望着。
一個是他的,一個是她的。
宣紙雪白,他的指印黯淡,她的指印卻很新鮮。
但是随着年歲過去,她的指印也會變得同他一樣黯淡。
隻是現在她沒有想這麼久遠的事情,她腦中隻是适才青年将手-指-伸-入她口腔的畫面......
青年從背後摟住她,她也就安靜地呆在他的懷中,可想來想去,腦中都是适才的畫面。
明明隻是一滴血,但是那種味道似乎還在她的口腔。
她垂下眸,輕聲罵了一句‘變态’。
這似乎被身後的青年聽見了,但青年并沒有說什麼,隻是替少女輕輕順着頭發。
庭院中,兩個人靜靜地相依着,那一片枯黃的葉子放在石桌上,被風吹起,又落下。
姜婳望着,看風一點一點地移動葉子,她突然就想起了遠山寺後山的那一片竹林。
她明明從未看過竹林完好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她随着枯黃的葉子望向青年的那一刻,似乎看見了竹林原本的郁郁蔥蔥。
像是雪,從未被任何東西沾染的模樣。
幹淨的,柔軟的,松軟地堆在一起。
偶爾會下墜,但依舊柔軟,就像青年身上的雪衣一般。
她靜靜地靠近他,最後将耳朵停在青年的胸膛上,他胸腔之中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恍若順着她的血液湧入她的心髒。
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漫山遍野,永遠不會消散的雪。
不冰,不寒,很柔很軟。
她抱住身前的人,無法言喻心中的感受,夏日的風輕輕吹着,因為尚是清晨,光也不算炎熱。
而姜婳垂下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牽着他的手,望着被自己咬出來的印,輕聲道:“不疼嗎?
”
青年沒有說話,隻是将她抱在了懷中,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夏日清晨的風帶着些許涼爽,将少女額間的發絲吹拂到青年的臉上。
謝欲晚将她摟在懷中,輕輕地望着被風吹動的宣紙,低低地笑了一聲。
*
過了一個時辰,隔壁院子便熱鬧起來了。
一邊是孩童的讀書聲,一邊是婦人的絮叨聲。
姜婳正在洗梨子,就聽見了隔壁孩童和婦人的聲音。
即便從前也聽了一個月,還是覺得有些新奇。
隔着一堵牆,是她沒有體會過的生活。
她将梨子洗好,随後拿着一盆梨子到了謝欲晚身旁。
他們準備釀酒了,她在洗梨子,他在準備釀酒的其他東西。
她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望向一旁的謝欲晚,輕聲笑了笑。
像是怕被人聽見,她開口的聲音不由輕了些:“沒有錯字了。
”
剛說完,他們就齊齊聽見了一個錯字,姜婳眨了眨眼,将自己适才說的話收回:“比從前少了些,不過小孩沒有去書院,能夠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
“嗯。
”謝欲晚應了一聲,從她的身旁拿過梨子。
兩個人在院子裡釀着酒,橘糖在廚房裡面剁着餡,莫懷揉着面,晨蓮和寒蟬不知所蹤。
也是釀酒到了一半,姜婳才發現許久未看見晨蓮了。
她輕輕戳了戳覆在酒壇上面的土,輕聲道:“謝欲晚,晨蓮呢?
”
一身雪衣的青年聲音很平靜:“同寒蟬一起回丞相府了,待到午時應該就回來了。
”
姜婳輕聲應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問去做什麼了。
晨蓮和寒蟬一起做的事情多半牽涉商陽,她不太想知道商陽那邊的事情。
于是她又安安心心地将手中的土覆蓋到酒壇上。
*
丞相府。
寒蟬立于湖邊,晨蓮坐在臨近的一棵樹上。
她本在是坐在一處低矮的枝丫上,但是左右看了看,似乎覺得不夠,飛身上去了更高的枝丫。
這棵樹很高,坐在最高處幾乎能夠将丞相府的一切盡收眼底。
晨蓮擡眸望着,隻覺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荒蕪。
其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即使從公子離開開始算,也不過幾月,如何一個如此大的府邸就如此荒蕪了。
不過這也不是晨蓮需要考慮的事情,她輕悠悠晃着腿,望着已經被填的差不多的湖。
這個湖被公子三番兩次地‘糟蹋’,按照公子的吩咐,他們填了挖,挖了填,填了挖,如今又要填上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抱着劍站在湖邊,撲面而來的灰塵也隻是讓他垂下了眸。
他望向樹上的晨蓮,眼眸停了一瞬,随後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湖被徹底填上的時候,晨蓮從樹上飛下來,吩咐着帶過來的人。
所有人都垂着眸,安靜地聽着吩咐。
等到晨蓮揮手時,湖邊隻剩下晨蓮和寒蟬二人。
晨蓮實在覺得沒什麼好和寒蟬說的,現在對寒蟬,談不上厭惡,但也就僅僅隻是不厭惡罷了。
她如往常一般彎起眸:“回去了。
”
抱着劍的少年點頭應了一聲,随後向着前方走去。
晨蓮擡眸望了望天,天很藍,雲很白,光像那日小姐衣裙的顔色,是個好天氣。
*
小院内。
晨蓮和寒蟬回來時,姜婳和謝欲晚已經将酒釀好了,大多數如從前一般埋在了土中,還有兩壇放在了屋檐下。
廚房内傳來橘糖的聲音:“公子,小姐,可以包餃子了。
”
姜婳輕聲應了一聲:“好。
”随後望向了謝欲晚,輕聲道:“謝欲晚,你會包餃子嗎?
”
謝欲晚望着她,溫聲道:“嗯,兒時學過。
”
兩個人一同到了廚房中,本來便不大的廚房此時站着四個人便顯得有些太擁擠了。
橘糖不由笑了笑:“公子,小姐,你們先出去,我和莫懷将桌子搬到院子中,那樣寬敞些。
”
話音落,姜婳應了一聲,牽着謝欲晚的手出去了。
莫懷剛準備說自己來搬桌子就行,就看見寒蟬無聲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句話不說将桌子搬出去了。
橘糖也沒覺得有什麼,端着餡料盆就跟着寒蟬出去了,隻留下莫懷在原地。
莫懷看着寒蟬那張死人臉,又看着橘糖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
莫懷:......
莫懷到底還是拿着面團跟橘糖一起出去了,攆餃子皮需要技術,最後自然給了橘糖。
六個人齊齊圍着桌子坐下,桌子不大,其實有些擁擠,但是沒人在意。
姜婳從橘糖那邊拿過餃子皮,學着謝欲晚,包了第一個餃子。
‘啪叽’一下,餡料直接掉在了桌子上,姜婳一怔,很快從謝欲晚那裡也聽見了一聲‘啪叽’聲,謝欲晚餃子裡面的餡料也掉在了桌子上。
她先是一愣,随後低聲笑了起來,因為還有橘糖他們在,她還是沒說一些‘不太好’的話。
誰家的會包餃子是和不會包餃子一個水平啊。
哦,她家的。
幸好桌子都是幹淨的,橘糖将餃子皮重新碾好了之後,重新遞給了他們。
姜婳望着謝欲晚,笑盈盈地,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這一次餡料沒有‘啪叽’一聲掉在桌子上了,一個很圓的餃子皮在謝欲晚手中,變成了一個很醜的餃子。
姜婳被逗笑,臉放在青年肩膀上。
雪衣很柔軟,她輕聲嘀咕了一句:“謝欲晚,你包的餃子一定很好認。
”
聲音很小,但是一桌子人除了橘糖都聽見了。
晨蓮笑出了聲,寒蟬一張死人臉,莫懷面無表情,橘糖不明所以。
謝欲晚見到她笑得‘前仰後翻’的模樣,平靜地說:“嗯,等會都給你吃。
”
這一句話橘糖倒是聽見了,她看了一眼公子手中的餃子,沉默了一聲,她還是不明白公子怎麼能夠将一個餃子包得這麼醜。
謝欲晚話音落下,姜婳就将一個包的很好看的餃子放到他面前,輕聲道:“好,我的也都給你吃。
”
圓滾滾的餃子在他眼前,他跟着将手中的餃子包圓了些,然後一個更醜的餃子就誕生了。
他也學着她将餃子放到了她面前,然後很快姜婳面前就多了一排奇形怪狀的餃子。
從開始的沉默訝異,到最後的波瀾不驚,橘糖已經習慣了。
看着小姐,又看着公子,她輕輕地彎了眸,小姐和公子都很開心,就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這一世公子已經早就将暗衛營那邊的事情解決了,她就可以一直呆在小姐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