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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8節

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甜鸢 7305 2025-01-16 17:35

  “說,為何不說?

  她對上姜婳的眼,輕聲笑道:“是我殺的,又如何,你敢殺了我嗎?
怎麼辦,小白兔要殺人了,适才你信誓旦旦,說你不會成為我這般的人。
我怎樣的人呀,殺人犯嗎,怎麼辦,殺了我,你也會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姜玉瑩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深。

  看見姜婳将匕首從她脖頸間移開那一刻,一抹得意之色就浮現在了她眉眼之間。
她昂着頭,仿佛又回到了年少之時。
彼時她是奉常府人人寵愛的小姐,而姜婳,隻是一隻人人喊打的老鼠。

  她眨眨眼,聲音輕柔婉轉,挑釁:“你知道我怎麼殺死那賤人的嗎?
哈哈哈哈可不是我動的手,我隻是對那賤人說,三日之内,如若她不死,我就殺了她生下的那個庶女。
她一聽,直接就給我跪下了,哈哈哈哈她求我——”

  “哧——”

  姜玉瑩低頭,匕首刺入了她的胸膛。

  “哧————”

  姜婳凝着眉,垂着眸,直接将匕首拔了出來。
嫣紅的血,順着匕首刃面向下滑,凝成血珠,滴落在地上。

  她擡起頭,平視姜玉瑩,輕聲:“你繼續說。

  陡然的疼痛,直接讓姜玉瑩抽搐了起來,但她還是咬着牙:“她求我——啊......”

  “哧——”

  又是匕首刺入。

  姜玉瑩唇都咬唇了血,一字一字從嘴裡吐着:“那——賤人,啊——求我......啊——求我,放了——”

  “哧————”

  “放了......啊——你,這個,小賤人。

  姜玉瑩唇間淌着血,眼眸通紅地望向持着匕首,面色沉默的姜婳。
她聲音已經啞了,疼痛幾乎要消磨完她的意志,但是她恨,恨的她忍着撕裂的疼痛,一字一字向外吐。

  “那個賤——人,是為你......死的。
哈——哈哈,可,可笑,我說,說放了——你,她還......給我,磕頭,哈哈——哈,真是賤,啊——”

  “哧——”

  姜玉瑩陡然閉了嘴,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被捅了多少刀。

  渾身似乎都是窟窿,在流血。

  意識已經要不清,一股恨意維持着她半睜着眼,她不甘......不甘,她伸手,幾乎掰折了左手,才拉住姜婳的衣袖。

  她懷着這世間最惡毒的恨意,啞聲,一個字一個字吐着。

  “姜,婳......你多,多可憐呀,你以為......我一個人,能将這個......事情做的,天衣,無......縫嗎?
從始至終,隻有,隻有你,被......蒙在鼓裡。

  “爹,爹知道,祖母,知道,哥哥......知道,謝欲晚,他,也知道。

  說到‘謝欲晚’這個名字,姜玉瑩不由得又笑了起來:“哈——哈,哈,多可笑呀,多,多可憐啊。
十年,十,年,謝欲,晚都沒告訴你,你以為他對你,好......是真的愛你嗎,不過是,愧疚罷了。
得了爹爹和哥,哥的好處,他便,便放過了我。

  “你還,還為了,這麼個人,不,不願用一個妾,室之位,換,換你姨娘之死的真相。
太,太好笑,太好——”

  戛然而止,姜玉瑩四肢被綁在刑架之上,永遠地垂下了頭。

  姜婳平靜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匕首“砰——”地一下掉在地上,她像是終于被這一道聲音驚醒,恍然想起自己适才聽到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外面又開始下雨了。

  姜婳擡起手,滿手都是血,她怔了一瞬,出門,在院中尋了一盆水,手顫抖地覆水到另一隻手上。

  水都變紅了,可她的手......還是紅的。

  她茫然地癱坐在地上,不知适才發生的一切,究竟哪個讓她更......惶然。
她用衣裳擦着自己的手,眼眸陡然就紅了。

  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砸在她被血染紅的指尖。

  為什麼......

  為什麼姨娘要那麼傻。

  姜婳放聲大哭,門外的燈籠映出她指尖的未被喜掉的紅,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她整個人在雨中,茫然地大哭。

  姨娘......

  她顫抖起身,向那間院子走去,大雨中,手一直不停地搓着。

  血,都是血,她拼命的搓着手,不住搖頭。
不能,不能讓姨娘看見......姨娘,姨娘不會喜歡的,要洗掉,洗掉——

  雨天,路旁的燈籠都被吹滅了,她恍惚間,撞到了一個石燈上,倒下去那一刻,她看見那方青白的石碑。

  風吹開了門扉,青白石碑在她的視線中若隐若現。
她掙紮着爬起來,踉跄着向姨娘所在的地方走去。

  等到抱住石碑的那一刻,她又哭了出來。

  “姨娘,姨娘......”

  “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我,怎麼會,十年之後,才知道,你是,是被她害死的。
我早該想到,姨娘,為什麼要為了我去......是不是很疼,姨娘,我要怎麼辦......”

  漫天風雨,跌坐在石碑前的人,癡言臆語。

  風刮着雨,砸在姜婳身上。

  她恍然抱着一方冰涼的石碑,試圖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一塊石頭。
可風刮着,雨下着,很快,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也變得同石碑一樣的冷。

  她望着自己的手,被雨淋了數個時辰,上面的血迹,已經淡得看不見了。
但她還是搓着手,冰寒的雨中,她的手開始泛紅。

  姜玉瑩說的那些話,恍若詛咒一般,抵擋不住地湧入她的腦海。

  “姜,婳......你多,多可憐呀,你以為......我一個人,能将這個......事情做的,天衣,無......縫嗎?
從始至終,隻有,隻有你,被......蒙在鼓裡。

  “爹,爹知道,祖母,知道,哥哥......知道,謝欲晚,他,也知道。

  “哈——哈,哈,多可笑呀,多,多可憐啊。
十年,十,年,謝欲,晚都沒告訴你,你以為他對你,好......是真的愛你嗎,不過是,愧疚罷了。
得了爹爹和哥,哥的好處,他便,便放過了我。

  她懷抱着青白的石壁,茫然地望着連綿不斷的雨絲。
輕薄,清冷,砸在她臉上,手上,身上。
天已微亮,她能看見的,卻隻是蒼茫的一片。

  她不知,姜玉瑩口中這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隻是有些累。

  蒙蒙亮的天,映出她狼狽與憔悴,她惶然地望着天空,電閃雷鳴之間,又是一場傾盆大雨。

  這十年,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她逃離了姜府,成了婚,嫁了人,有了夫君,也有了心愛的人。
她被教導詩書禮樂,被教導忠貞善意,翻閱賬本,也翻閱孤本。

  她在姜府十幾年人生之中,惶然的空白。

  在這十年之中,被填滿。

  可......真的是這樣嗎?

  青白的石碑似在悲泣,她也不由得眼眸含淚。
十年間的一切如眨眼,她茫然擡頭之際,又是那間小而窄的屋子。

  一方白绫,直直垂下。

  一同垂下的,還有姨娘冰涼蒼白又單薄的屍骨。

  在那一刻,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死在春日的花,是不會在冬日再發出芽來的。
或許是姨娘信中那場江南的雪,讓她又多堅持了數十年。

  她獨自茫然行走在人世間,惶然面對一切善惡。
她的唇嘗不出甜,她的手也捏不住一顆小小的糖。
她早就該......去尋姨娘了。

  至于謝欲晚......

  姜婳怔了一瞬,是真是假,其實......很簡單。

  她甚至可以直接去問他,可她又覺得,似乎沒什麼必要了。
小時候為了少挨些打,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觀察姜玉瑩。

  看她因為大哥送她小兔生氣的模樣,看她對姜禹大哥撒嬌的模樣,看她為了陷害她在所有人面前扯謊的模樣。

  姜玉瑩有沒有說謊,她心中不是很清楚嗎?

  她顫着身子,走出了這扇門,輕輕掩上的那一刻,眸中無限波動的情緒,開始一點一點,變為沉寂。

  被雨淋的有些久,衣裳早就死死貼在肉上。

  她沒有太在意,隻是拖着沉重的身子,腦中空蕩回旋着幾句話。
她其實......不知道什麼是愛,她對這世間愛的認知,來源于詩文。

  來源于......謝欲晚。

  姜玉瑩說的那些,姜婳其實以為自己不會太在意。
無論如何,她為了報複姜玉瑩,設計了謝欲晚,毀了他的一生是真。

  她此生,都對他虧欠愧疚。

  不論這十年他待她尊重溫和,予她照料愛護,隻因她最初設計了他這一點,無論日後發生了什麼,她便不會生起任何怨恨的心思。
隻是......為什麼,她的心會有些疼。

  比不上看着姨娘身死的疼痛一分,因為謝欲晚而起的疼和澀,都很溫和。

  她惶然回望着過去的十年,竟不知,自己是何時動心的。
她向來對所有人都收斂自己的情緒,這個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是那雙常年冰涼骨節分明的手牽着她,走出似泥潭的姜府。

  還是那一句,最初動了她心扉的‘回家’。

  她不知道。

  愛意這種東西,她向來連自己都隐瞞。
隻是,好像......也不重要了。
她掰着手指,算着這世間,她還有幾件要做的事情。

  走到一半,突然遇見了正冒着雨一臉焦急的橘糖。

  似乎在尋她。

  她下意識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後,霧蒙蒙的天,橘糖向她跑來。
她茫然地将手背得更深,但又在橘糖抱住她的那一瞬,輕聲道。

  “橘糖,我殺了人。

  橘糖哭得聲音都在哽咽:“娘子可有哪裡受了傷?
讓我看看,雨天娘子怎麼一個人亂跑,不是說要等着橘糖的夜宵嗎,我,我包了餃子的。

  姜婳怔了一瞬,背着的手,緩緩地垂下。

  她垂着頭,任由橘糖擔憂地檢查,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橘糖牽住她的手,擡起她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臉。
從始至終,她就那樣,垂着頭。

  像是想起那一句“我殺了人”。

  橘糖心疼地将她抱在懷中:“姜玉瑩那般的人,死有餘辜。
隻是,下次這種事情,讓寒蟬來就好了,莫要髒了娘子的手。

  雨幕中,姜婳安靜地望着正在哭泣的橘糖。

  她其實不太懂,為何橘糖哭得,比她還要傷心。
她擡起手,想安慰一下橘糖,卻又在下一刻想起,這雙手,今日殺了人,被染了滿手的血。

  姜婳擡起的手頓了一下,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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