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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40節

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甜鸢 7525 2025-01-16 17:35

  她不要再......愛他了。

  太疼了,湖水太冷了。

  她有自己的家了,姨娘要看江南的雪,她要自己帶姨娘離開這牢窟一般的姜府,去乘船三日便可到的江南。

  她怔怔想着,屍體溫熱的血留到了她手邊,粘稠而滑膩。
手被血緩緩染濕,混着泥土,姜婳從地上拾起已經熄滅的燈籠,顫抖着從地上爬起來,随後,緩緩地,直起彎下的身子,向遠方的黑暗處走去。

  天色黑嗎?

  很黑。

  她怕嗎?

  她不怕,因為她知道她再走上數百步,就能看見一盞昏暗的燈。
那燈挂在窄窄的房門上,随着風一晃一晃的,但是無論過了許久,都不會滅。

  她從懷中拿出帕子,一點一點,将手掌染上的血和泥擦幹。

  殺了那個侍衛的時候,她很怕。

  但其實從祖母院子中出來,那侍衛恭敬迎上來,溫和着聲音同她說話時,她就知道不對了。
這府中,怎會有這般對她的人呢。

  而且,她望向那侍衛的眸,他裝的,真的一點都不像。

  如若是謝欲晚,當讓她看不出絲毫不對。

  但那侍衛的眼中,是肆意狂亂又髒污的歡喜。
她不是沒有看過這種眼光,隻是前一世,不是這個時間,不是這個侍衛,但是也無異,想必,也隻能是她那二姐姐的手筆。

  如若是前世的她,定然是選擇避開了。

  前一世,在姜府時,她常年垂着頭,一雙眸很少同人相望。
因為日日都在觀察他人,所以極易辨清他人的情緒。

  當意識到侍衛可能對她不利時,她定是千般萬般地避開。

  但是......她那般時,換來了什麼呢?

  姜玉瑩手段的變本加厲,一次比一次重和惡毒的怨恨。

  這些對着她,本來都沒什麼,但是......姜玉瑩将手伸到了姨娘身上,她害死了姨娘。
重來一世,姜婳知曉,要護住姨娘,她不能......再不能,如前世一般了。

  很難,真的很難。

  但她總要踏出第一步。

  那侍衛猴急扒她衣衫時,她沒想過自己會如何,隻是想到了前一世她推開門,姨娘吊在房梁之上纖細蒼白的身軀。

  那本就被放在衣袖中,足夠鋒利的銀簪,在下一刻,就猛地刺入了侍衛的脖頸。

  她甚至,沒有猶豫一分。

  她的心,在那一刻,也恍然停止了。
她其實不太知曉自己是什麼感覺,她望着那侍衛,看着他懷着驚訝和怨恨倒下。

  她心突然喘了口氣,那就......從這裡開始不一樣吧。
可擡頭,就看見了謝欲晚。
正想着,她已經看見了那方門上的燈籠。

  那一瞬間,什麼謝欲晚,在她心中,陡然散去了。

  她又将手用帕子擦了擦,還特意拂了一下兩邊的頭發,随後邁着步子向裡面走去。
門上昏暗的燈籠被風吹得‘咯吱——”發響。

  那燭火,昏暗得,像是下一陣風來,就要熄滅,可直到姜婳走過,一直搖搖晃晃的燈,都在為她亮着路。

  姜婳推開門,望向屋檐下的素白身影:“姨娘。

  說完,她就向姨娘奔了過去,她直接伏進姨娘懷中,蹭了蹭。
季窈淳不知女兒這幾日,怎麼又粘人了許多,但依舊如平日一般溫柔地将人抱住,一隻手擡起,像給貓順毛一般,輕輕摸着她的頭。

  卻不過一會,姨娘輕聲‘咳嗽’起來。

  姜婳眸中的笑意,頓時換做了心疼,她起身,拉着姨娘的手,走入了屋中,等到關上了門,将姨娘安置在木凳上,她才安心了一些。

  看着姨娘蒼白的面容,她蹲下身,輕輕将自己靠在姨娘腿邊。

  “姨娘,春日的夜,很寒,你身體受不住的,以後别去外面等小婳了,好不好?
”她伸手,攥了攥姨娘的衣袖。

  季窈淳眸色更為溫柔,輕聲道:“隻是偶爾咳嗽,不是天寒的緣故,我這身子,小婳知道的。
小婳每日都要去學堂,很辛苦,姨娘在屋中,除了繡繡帕子,也沒有事。
也隻是這幾日身子好一些,才能,咳——”

  季窈淳又是咳嗽起來,姜婳忙倒了溫熱的茶水,一手端着,一手撫着姨娘的背。
待到姨娘止住咳嗽,她忙将茶水遞過去,看姨娘又是想說話,看着姨娘,搖了搖頭。

  姨娘溫柔地看着她,無奈笑了笑,随後小口飲着杯中的茶水。

  姜婳從床底下尋了炭盆,又去隔壁拿了幾塊炭,拿了火折子,輕燃起來,氣味有些刺鼻,她一時間有些嗆住。

  在丞相府十年,她已經許久未用過她和曉春自己燒的炭了。

  其實姜府每個院子,平常的東西,衣裳,茶葉,炭火,都是有份例的。
她們曾經也有,不過那是她很小的時候了。
等她長大些,姨娘卧病在床,姜玉瑩開始百般針對,管家的柳伯娘見風使舵,不知吩咐了什麼,後來,她就再也沒有等到過任何東西了。

  她身上這件衣衫,還是姨娘從前的衣裳。
那時外祖父母一家被山匪屠殺,姨娘孤女被旁族欺負趕出家門,不得不前來投靠外祖母從前的閨中密友,也就是彼時姜家的主母,如今的姜老夫人,她的祖母。

  那時姨娘剛喪親,衣裳都是些素白透淨的,給她的這件,也是素白的,渾身上下,隻有裙底用絲線勾勒着一株玉蘭。

  本來有些大,曉春改了改,她便能穿了。

  這衣裳她應該穿了有......三年了,最開始穿得時候,有些大,曉春為她改小了些,後來長大些了,今年曉春又将用針線疊起來的袖子放了下去。

  她垂眸,望着衣袖上被血濺出的幾朵梅花。

  她嫁給謝欲晚之後,所擁有的每一件衣裳,都很貴重,但她總是覺得,那不是她的。
若要談論喜歡,在她心中,竟誰也抵不上身上素白被洗得發黃的這一件。

  等到氣味有些消了,她才将炭盆,放入姨娘房中。

  待到将姨娘哄上了床,姜婳垂眸,望向了炭盆。
細微的煙飄出了一縷又一縷,她靜思片刻,出去淨了下身,拿了一把扇子,輕輕地扇着。

  發着呆,她知道,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姨娘的病,總是在春日好些。
但這一世,所有事情的軌迹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她不能賭,沒有銀錢,日後姨娘病情稍重些,她要如何。

  ......她被困在府中,一步出去不得,去哪裡弄銀錢?

  而且,還有謝欲晚的事情,那酒宴,也隻有半個月了。
姜婳輕怔了一瞬,手突然被人從身後握住,她輕聲轉頭:“姨娘怎麼醒了,是我吵到姨娘了嗎,那我現在出去。

  她轉身欲走,卻被姨娘拉住。

  季窈淳的力氣,當如羽毛一般,但是姜婳瞬間就止住腳步了。
她蹲下來,望着床上的姨娘,輕聲問:“怎麼啦?

  姨娘輕輕掀開被子一角。

  姜婳一怔,随後安靜褪去了衣裳,上了床。
她怕擠到姨娘,故而身體緊緊靠着床沿,稍不注意些,就是要掉下去。

  季窈淳自然也看見了,輕聲道:“過來些,不會擠到我的。

  姜婳聽話地過去了“些”。

  看着隻有頭發絲動了動的姜婳,季窈淳眸中又多了幾分溫柔:“小婳。
”姜婳眨了眨眼,同季窈淳對上眼,不過一瞬就認輸,輕聲道:“好嘛。

  她小心翼翼靠過去,被褥之下,姨娘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怔,将自己蜷曲在姨娘懷中。

  是熱的。

  熱的姨娘。

  季窈淳沒有問,她知道女兒這幾日的異常,也看見了她衣袖間那絲絲血迹,但既然小婳沒有告訴她,她便也不要問了。

  她一生已是無用,隻是可憐她的小婳,這世間百般苦。

  姜婳沒有覺得苦,她呆呆地眨着眼睛,心砰砰地跳。
直到深夜,她也未睡着,睜大眼睛看着姨娘仍舊蒼白的臉,手指尖,輕輕同姨娘的手觸了觸,又像是怕姜姨娘弄醒,她忙将手移開,像是兒時她不想去學堂同姨娘裝病一般心慌。

  溫的,熱的。
她的姨娘。

  即便已經過去幾日,她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姨娘剛剛在床褥中将她抱在懷中那一刻。

  好溫暖呀。

  她在心中像個小孩般重複道,她的姨娘,不再是那個冰冷蒼白的屍體的。
姨娘的溫的,熱的,會為她燃起一盞燈,會在屋檐下待她下學堂。

  眸彎起後,姜婳睡了,這十年來,最安穩的一個覺。

  以至于早晨,天還沒亮,曉春來喚她起床,梳洗打扮去學堂時,她恨不得将自己埋在被子中。
做出如此孩子氣的動作的時候,她一怔,随後就看見姨娘眸中含笑,溫柔望着她。

  她紅了臉,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

  出了小院的門,姜婳面上的所有神情,就都放下來了。

  她似前世一般垂着頭,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遇見人時,便避開。
路上也遇見了三兩個丫鬟,但今日比起為難她,她們明顯有更有‘樂趣’的事情。

  一人掩着唇:“我聽說,那侍衛,是被山間的狼咬死的,聽說可慘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誰說不是,小鴛今日偏要跑去看,去了,就看見滿地還未來得及清洗的血。
不過,有件事情,你應當不知道吧,那侍衛呀,昨日是送三小姐回去的。

  另一個丫鬟頓時嫌棄:“果然是喪門星,怪不得大人小姐都不喜歡她,日後我們也繞着些走吧,我可不想遇上那從山下跑下來的惡狼......”

  垂着頭的姜婳一怔。

  惡狼?

  随後一股森寒從心中湧起,這一世的姜玉瑩,見侍衛死了,此時選擇的,居然是用惡狼銷毀侍衛屍體......

  姜玉瑩早她一個月生辰,兩月前,姜禹才為她舉辦了聲勢浩大的及笄禮,如今姜玉瑩不過及笄之年,自小又被姜禹兄長祖母寵愛着長大,如何會做到如此地步?

  姜婳眸顫了一瞬,随後又緊緊捏緊手中的書,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曾以為,前一世,是她表現得太過軟弱,給了姜玉瑩一步一步逼緊的空間。
但似乎......不是。

  見她用銀簪殺了欲行不軌的侍衛,姜玉瑩反應,竟然是,同要如她比較一般,用惡狼毀了侍衛的屍體。

  惶然間,她到了學堂。

  依舊是坐在最後面,垂着頭。
擡眸,就看見姜玉瑩正随意抽出她五妹妹姜袅袅頭上的簪子。

  頓時,姜袅袅頭發全部散落。

  她的五妹妹,姜袅袅,自話就結巴,此時慌亂地轉身,伸手想将簪子拿回來,卻被一旁的姜萋萋止住手。

  姜萋萋望着妹妹,随意地從自己的頭上取下玉簪,不過片刻,就為姜袅袅簪好頭發。

  姜玉瑩倒也沒說什麼,隻是撐着手。

  姜婳一怔,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幾乎是瞬間,姜玉瑩擡起手,直接将銀簪向她扔過來。

  她連忙側身,脖頸間,瞬間多了一道血痕。

  銀簪“砰——”地一聲掉落在地上,學堂内,頓時鴉雀無聲。
隻有姜玉瑩側後方的姜萋萋,擡眸,望了一眼正垂着頭的姜婳。

  過了三秒,随着姜玉瑩的一聲笑,學堂内又喧鬧起來。

  姜婳平靜地拾起地上的銀簪,放在了桌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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