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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27節

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甜鸢 7020 2025-01-16 17:35

  姜婳垂下眸,輕聲道:“好。

  沒有這一天,她也希望,永遠沒有這一天。
端方的君子便不該身處牢獄,更不該奔赴刑場。

  少女認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清冷淡漠,君子如玉。

  她一瞬間想了許久,卻又好似隻想了他。

  無論這一世的軌迹要如何變化,她都希望他永遠不要再擁有夢中那雙絕望的眼。
如若前一世,謝欲晚最後變得如此絕望,是因為天子、因為謝家、因為背叛的話——

  那謝欲晚,就不要天子、不要謝家。

  要她吧——

  她不會背叛。

  外面傳來獄卒催促的聲音,姜婳望向燃着火光的地方,謝欲晚靜靜地望向她。
在少女回眸的那一刻,他收回眼,聽見她輕聲說道:“我們出去吧。

  他同她并排走着,下意識落她一步時,她也慢了下來。

  他望向少女的衣裙,已經又髒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後面是無比深的昏暗,前方開始有隐隐的光亮。
姜婳望向他,見他正看着自己的衣裙,想起那日自己同他說已經沒有錢買衣裙了。

  上一次隻能算戲言,但這一次......

  她的荷包空空蕩蕩,裡面唯有一張地契。
明明此時他隻是看着她的衣裙,她卻覺得荷包中的那張地契又在發燙。

  路過獄卒時,她如尋常一般輕聲道了一聲。

  “多謝小哥。

  獄卒想起适才收的銀子,遞給了姜婳一盞燈。

  姜婳持着那盞燈,兩個人一同邁出了牢獄。
青年淡淡垂着眸,望着少女手中那盞燈,倒是少女回頭望了一眼牢獄。

  即便外面燃着火把,她還是記得裡面泛着鐵鏽的昏暗。

  “謝欲晚,還疼嗎?

  青年一怔,明白她說的應該是那些不存在的‘刑罰’。

  他淡淡搖頭:“不疼。
”說完,他就像前世一般,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了燈盞。

  月光淡淡地照在兩人身上,馬車在不遠處,青年持着一盞燈,身後是一身素衣的少女。
在獄卒再也看不見的地方,姜婳悄無聲息地牽住了青年的衣袖,就像是從前一般。

  遠處,莫懷和晨蓮立于月光之下。

  先是晨蓮聽見了聲響,她不由順着月光望了過去,然後就看見了公子和小姐。
晨蓮怔了一瞬,彎起眸,歪了歪頭。

  一旁的莫懷靜靜地看着晨蓮臉上的疤,随後也望向了遠處的人。

  晚風輕柔,天有繁星。

  淡淡的月光照着路,少女望着身前的人——

  是一身雪袍的青年。

  她停了下來,望着青年的背影,聲音輕而溫柔:“謝欲晚,我們回家好不好。

  第八十五章

  風拂過青年的長發,他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适才她說了怎樣的一句話。
他手中的燈籠摔落在地上,裡面的燈芯跌了出來,就像是他的一顆心,也跌了出來。

  燈籠破了個稀碎,燈芯碰到地面,很快也化為黑色的一片。

  一時間,他們之間隻有淡淡的月光。

  可适才燈光太亮,如今月光太淡,映不亮青年的臉。
他轉身望向少女,神色不明。
刹那間,他的四肢被歡喜裹住,唇齒卻被愧疚纏繞。

  他心中那片皚皚的雪,一瞬間傾倒。

  樹枝落了一地,同雪滾在一起,又被漫天的雪覆蓋。
從前那片冰原,遙遙望去,都是雪白的一片。

  向來矜貴端方的青年,眸中罕見地閃過一分茫然。
他知曉自己拒絕不了,但是她是因何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因為他雪衣上淡淡的血迹,因為那個充斥着甜腥味的懷抱,還是因為他被奪去的府邸和那些背叛。

  說到底,隻是因為憐惜。

  但終有一日她會知曉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不過是他計謀中的一部分,他也隻是一個卑劣的利用她的善心和憐憫的小人。

  謝欲晚眸色複雜,可他在望向她的瞬間,還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那句。

  “好。

  他内心波濤洶湧,聲音卻格外地平靜。

  他知曉他不該是如此反應,可他不知道他還能有什麼反應。
他望着她,發現此時她亦看着他,正對着他輕笑。

  她的笑很溫柔,像江南三月的花。

  見他一直看着她,少女歪了歪頭,雙手捧起荷包。

  謝欲晚望向少女白嫩的掌心,上面躺着一個杏黃色的荷包。
荷包扁扁的,從外面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

  他擡起手,打開了荷包。

  青年的手指修長,待到他觸碰到荷包裡面的東西發現是一張薄薄的紙時,不由怔了一瞬。
他垂下眸,将那張紙從裡面拿出來,攤開,發現是一方地契。

  姜婳擡眸望向他,輕聲道:“謝欲晚,我們的家。

  青年捏着紙張的手一瞬間收緊,他望着面前的少女,發現她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我們的家。

  姜婳有些臉紅,卻還是認真說道:“是一方不大的院子,不過住你、我、橘糖、晨蓮、莫懷、寒蟬肯定夠了。
旁邊的鄰居是一對夫妻,他們有一個小孩。
每日晚間時候,院子裡面都能聽見小孩的讀書聲,不過小孩讀書的時候,經常會讀錯字。
以後如若我們住過去了,偶爾可以隔着牆同小孩說一說話。
鄰居家的娘子做的飯菜很香,上次我去的時候,看見了炊煙,聞到了飯香。

  她細緻地那日看到的一切都描繪給他,并刻意隐去那沒有前提的‘住你、我’。

  地上那盞燈籠早已沒有了絲毫光亮,隻有淡淡的白煙從木炭上面燃起。
頭頂的月亮淡淡地轉了個身,将自己的半邊身子藏入了雲中。

  姜婳望着謝欲晚,她提了那日看到的所有事情,唯獨沒有提那一樹梨花。

  最美好的事物,她希望他能親眼看見。

  謝欲晚捏着手中那方地契,眸一瞬間泛紅,他不知道為何他的小婳能夠如此好。

  她每次見到他,都在哭。
他同她那些苦痛的回憶糾纏在一起,從前她那些逃避,那些說辭,讓他知曉她從未忘記那些苦痛。

  而如今,僅僅隻是因為在她眼中,他陷入了泥沼,她便不再管顧所有,甚至不再管顧自己,向他奔來。

  她越是如此,他越感知自己的卑劣。

  可他還是應下了那聲‘好’。

  他望着手中的地契,手不斷地收緊,姜婳輕聲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謝欲晚,輕一些,再重的話我們今日便沒有地方去了。

  幾乎是一瞬間,青年的手就輕了起來。

  淡淡的月光下,青年眸色複雜地望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眸中盈盈笑意,輕聲同他說着今後的一切。

  偶爾,也會稍稍地停下來,問他一些東西。

  她絲毫不提丞相府的事情,也不再提他日後有什麼打算,她甚至不知朝堂局勢。
謝欲晚望着姜婳,像是要将她望入自己的餘生。

  可餘生漫漫,他看見的隻有她的妥協。

  因為他深陷泥沼,所以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哪怕她也會同他一起陷入這片泥沼,她依然沒有絲毫猶豫。

  謝欲晚說不清,他清晰地明白她并不是因為愛意。

  恩情、憐惜,或許還有上一世的一些東西,交纏在一起。
又或許是因為,他的小婳原本就是如此純善。

  所以才能被他如此貪婪地擁入懷中。

  謝欲晚抱住了月光下的少女,他将頭埋在她頸間,藏起自己泛紅的眸。

  歡喜同愧疚在月光下打架,謝欲晚說不出是誰赢了,隻知道這個人是她,他似乎永遠舍不得。

  哪怕當初設下計謀,亦是因為他從她眼中看見了苦痛。

  那句因果始終環繞在他耳邊,在他一次次的吐血和昏迷中,他逐漸明白,他需要早為她做打算。

  他那時并不知曉自己時間還有多久,但有于陳和司禮的事情在,他知曉他改變的因果會施加在他身上。
但是太子是一個避不開的隐患,所以他原本所想的是,将太子、司家、姜家乃至靜王府一網打盡。

  隻是動太子,勢必會動龍脈。
從一開始他便知曉,這是一條死路。
但是對于她而言,這是最安全的法子。

  可如若他可以同她相伴餘生,他不在意這個天下誰為王。

  左右他都能左右。

  就在此時,姜婳輕聲說道:“謝欲晚,好緊。

  說這句時,少女的眸中帶了一絲笑意。
其實也沒有很緊,隻是她好像聽見了青年哽咽的聲音。

  聽到她這句話,謝欲晚下意識松開了手。
姜婳向着謝欲晚望去,在淡淡的月光下,果然看見青年那雙泛紅的眸。

  青年自己似乎并不知曉,隻是垂下眸輕聲同姜婳道歉。

  姜婳怔了一瞬,為他泛紅的眸,也為這一聲道歉。
她想起上一世她問他:“謝欲晚,你愛我嗎?

  那時青年沉默了許久,才淡聲道:“為何要這樣問?

  她不知那時他知不知曉,也不知道為何他會給出那個答案,但是她覺得現在他應該知曉了。

  因為愛一個人,就是會為他所落淚。

  就像她一樣。

  她輕輕撫摸着他的眼,沒有再輕易說出那個‘愛’字。
在她漫長的餘生之中,他們都有無數次機會,将現在作為開始便好。

  她沒有再牽起他的衣袖,而是将手遞給他,輕聲說道:“謝欲晚,話本子裡面都說,回家應該牽手。

  她笑意盈盈,青年将自己的手同她相握在一起。

  月光淡淡,他望着他們身前的路。
破損的燈籠在他腳前,不遠處莫懷和晨蓮正在說着什麼事情,在馬車的外面有一盞同月光一樣淡的燈。

  青年靜靜地望着姜婳。

  姜婳也沒有再逃避,輕笑着望向他。

  一瞬間,他心中那一片雪,轟然倒塌。
漫無邊際的雪在他身體之中四處蔓延,寒和澀,歡和喜不斷地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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