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94節
見到姜婳眉心發蹙,司洛水忙道:“哥哥,便是怕阿婳摔倒,也不該如何扶阿婳呀。
”她還在撒着嬌,将姜婳向自己的方向扶了扶。
姜婳對待司洛水,未同适才般強硬。
司洛水還想為司禮解釋什麼,就看見了姜婳垂下的眸,意識到了姜婳不太開心,司洛水臉上有了一絲忐忑。
她隻是想撮合哥哥和阿婳,不是想惹阿婳不開心。
阿婳如此溫柔的一個人,她也不知道哥哥适才究竟那句話惹了阿婳不開心。
是因為那日的事情嗎?
司洛水猶豫如何開口之間,就看見姜婳擡起了眸。
姜婳望向司禮,有些事情想一想其實也能明白了。
她聲音很輕,并不算有禮,但話語很是直白:“司公子,前些日那錦盒你是故意碰碎的是嗎?
”
司洛水臉色一瞬間茫然無措起來。
司禮的表情一如既然地輕松:“怎麼會如此說。
”說完之後,他臉色絲毫未變,将手中的錦盒遞了過去:“那日是在下不小心,這玉可否收下?
”
姜婳垂着眸許久,接過了玉,司禮眸中的笑頓時濃郁起來,司洛水也松了口氣。
【公衆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不遠處,謝欲晚眸怔了一瞬。
随後——
“砰——”
姜婳淡着眸,松開了手,任由玉掉到地上。
周圍安靜了一瞬。
錦盒未蓋緊,一些玉的碎片濺了出來,落到了衆人的腳邊。
姜婳甚至沒有看司禮,隻是望向錦盒輕聲道了:“不太小心,抱歉。
”
司禮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司洛水忙俯身去撿,手還未接觸到玉,就被姜婳一把拉住。
她聲音如平常一般溫柔:“會傷到手。
”
随後,她輕笑一聲,望向司禮。
“隻是一方玉,司公子應當不會介意吧?
”
第五十六章
司禮的眼眸僵硬了許久,才維持出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
“無事。
”
話幾乎是從嘴裡面擠出來的,誰都知道他不悅。
向來清風明月的青年,眸色多了分陰郁。
但從始至終,姜婳隻是平靜地望着他,聲音如往常一般輕柔:“無事便好。
不是要去尋住持,是我耽擱時間了,這便走吧。
”
她眼神未在碎玉上停留一分,也沒看向遠處的謝欲晚。
隻是任由司洛水挽着她的手,輕聲說着。
一旁的晨蓮垂下頭,遮掩住眸中的笑意。
眼見氣氛僵硬,司洛水忙打圓場:“也就一方玉,府中這樣的玉有許多。
哥哥,阿婳也是沒接住,隻是一方玉罷了。
我們這便走吧,耽擱了住持的時間,日後便是捐再多的銀子,也求不上姻緣簽了。
”
這倒不是胡話,雖然是求姻緣的寺廟,但遠山寺向來受到皇家庇護。
說着,司洛水扯了扯司禮的衣袖。
司禮眼神從地上的碎玉移開,望向了妹妹身旁那個身姿柔弱的女子,她平淡着一雙眸,看着平靜而柔弱。
明明該同那人毫不相似,可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從這個女子身上看見了謝欲晚的影子。
他持着扇子的手一緊,腳步的碎玉提醒他适才發生了什麼。
但已然失态過,又被司洛水兩次三番地提醒,他搖了搖扇子,到底恢複了情緒。
他又如平常一般挂起一抹笑:“洛水和阿婳說的是。
”
姜婳眸色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稱謂。
她邁過腳下那方碎玉,想到了什麼,對着一旁的司洛水輕聲道:“我看見夫子了,作為學生,需得上去打個招呼。
”
司洛水眸猶豫了一瞬,卻也沒什麼阻止的理由。
時下的禮數便是如此。
她隻是突然有些看不清阿婳和謝大人的關系,若要說熟稔,她疏離地喚他‘夫子’,字字句句都是禮數。
若要說陌生,今日阿婳摔了這玉,應當是因為那日哥哥摔了謝大人送她的玉。
她其實也不知,那日哥哥究竟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那日在對面,她和哥哥都看見了那個錦盒是一旁的謝大人給阿婳的。
哥哥應該不會故意摔碎阿婳的玉吧......
司洛水心中在打鼓,猶豫之間,望向遠處的姜婳和謝欲晚。
午後的光透過梧桐樹映下來,他們站在拐角處,少女一身素衣,望着身前矜貴的青年。
司洛水怔了一瞬,她不是沒有打聽過姜家的事情。
按理說兩人的身份,此生都不該有什麼交集。
可她總覺得,在所有疏離的表面之下,阿婳同謝大人熟稔萬分。
想到這,不知為何,司洛水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失落。
她垂着頭轉身,恰好看見哥哥眼中幽暗的神情。
不遠處。
姜婳輕聲道了一句:“見過夫子。
”
陽光灑在少女潔白的臉上,她望向他時,眸中映出他的倒影。
她依舊如平常一般淡漠疏離,好似适才摔玉的事情并不是她做的一般。
謝欲晚衣袖中的手輕動了一瞬,最後卻還是放下。
他應下了少女的問候:“嗯。
”
兩人之間隔了數步,地面上映着梧桐樹斑駁的影。
姜婳沒有再提起碎玉的事情,就像她好好地用衣袖掩住了指尖的傷口一樣。
她隻是望了望遠處來往的人,輕聲問道:“遠山寺在長安很有名,夫子也來求姻緣嗎?
”
她用的‘也’。
......
謝欲晚望着她,其實也知曉這是故意的。
他手心中捏着那顆糖,望向面前的少女,他搖了搖頭:“隻是從前有人在遠山寺後面那一片竹林埋了酒,他托付我這段時間要來将酒取走。
”
合情合理。
姜婳也就信了,她向身後看了一眼,司洛水正在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轉身看向謝欲晚,輕聲道:“洛水還在等我一同去向住持求姻緣簽,夫子若無事,學生就先走了。
”
隻等一句‘無事’,姜婳便準備行禮告别。
謝欲晚認真地看着她,淡聲道:“有事便不走了嗎?
”
姜婳一怔,就聽見向來矜貴清冷的青年平靜道:“竹林很大,那人埋的酒我尋了半日都未尋到。
若是你無事,來幫我一起尋酒吧。
”
适才那一句‘無事’,本就是客套話。
姜婳以為,他不可能連這種話都聽不出來的。
她如何都未想到,他會順着這句話說。
竹林尋酒......
倒不是她嫌麻煩,隻是,她望着身後的司洛水。
她眉心微蹙,準備用已經同人相約拒絕,就看見青年望着她平靜說道:“求得住持姻緣簽不易,我陪你一同去吧。
待到求完了,我們再去尋酒。
”
他說的理所當然,眉宇間的情緒平淡萬分。
姜婳一怔,許久都未能應下。
她其實不太能明白謝欲晚的心思了。
去江南的那艘船上,前些日那艘畫舫上,她同他已經坦誠萬分。
她是他教導出的學生,他不可能看不懂她刻意的冷淡疏離。
有些時候,她的後退都越過了禮數。
他一言不發,卻又一步步向她走近。
沉默之間,姜婳擡眸望向對面的青年,輕聲搖了搖頭:“我已經同洛水約好了,今日去求了姻緣簽,還要一同去後山的姻緣樹,可能沒有什麼時間同夫子去尋酒了。
”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瞬。
謝欲晚向前走了一小步,還未說話,就聽見她繼續說道:“不若讓學生的丫鬟同公子一起去尋吧。
”
她說的随意,但其實也有些忐忑。
隻是尋酒,她不拒絕也沒有什麼。
但她總覺得,從那日他同她達成交易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變得很奇怪。
他總是有無數個她不能拒絕的理由,他一點點邁着步子,随意地向她靠近。
手指尖細碎的傷口泛起疼意,似是提醒。
姜婳望着他,又想起上一世那一方冰冷的湖。
夏日滿是暖意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可有那麼一瞬,她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溫度。
因為重生的緣故,她刻意略去了很多東西,但偶爾那麼一瞬,有些回憶也會浮光掠影般出現。
她無數次對自己說,她不要再看見那方白绫了。
姨娘無虞之後,對她而言,他就是那方‘白绫’。
司禮無禮,故意摔了他作為夫子送給學生的見面禮。
她會因為此同他道歉,也會在意識到司禮的刻意後對司禮同樣刻意,她不會允許别人以她為借口傷害他。
但她永遠不會将那方粘好的碎玉捧到他面前。
她會循着禮數,盡量讓她待他同常人無異。
但她絕不容許自己再重蹈覆轍。
這是在很久以前,姜婳就對自己說的東西,即便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她對于他的想法卻從未變過。
梧桐樹的影子被風吹着,像是兩人之間淡淡湧起的疏離,唯有在陽光熱烈之處,方能顯露得如此清晰。
謝欲晚眸中的淡然有些凝住,心陡然疼了一瞬,他靜靜地望着身前的少女。
她推出晨蓮,其實已經是拒絕。
他眼眸在遠處的碎玉上停留一瞬,随後捏緊了手中那一顆月牙糖。
她眼光清澈地望着他,不含一絲情愫。
這原本也是他一開始就知曉的事情。
她最初隻是因為姨娘的事情才推開了那扇門,後來也隻是因為為人|妻的責任,在那十年之中才對他如此善待。
若是要談愛。
他是不曾知曉,她卻是不曾擁有。
如今他同她苦痛想要舍棄的一切纏在一起,他自少年時期讀了無數的兵書,在這其實并不算慘烈的殘局之中,卻始終尋不到一個能破局的法子。
那日在畫舫之上,他曾以為他隻要同她一起抛去那些過往,他便能有幸出現在她的餘生。
可......好像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