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人民醫院，住院樓。

　　李少國躺在病床上，手臂上紮着針，床頭挂着鹽水瓶。

　　已經是淩晨三點，經過了緊急治療，李少國的病情總算是穩定下來。

　　譚紅霞坐在床頭，眼神中帶着深深地自責，還在為了白天的事情而懊悔。

　　“小琳丫頭，今天真是多虧有你，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要不你和你馬慧姐一起去休息吧。
”譚紅霞向錢小琳道過謝，又向馬慧說道：“你就去醫院外面的招待所開間房，和小琳丫頭先去歇息，我這兒還有些錢你先拿去。
”

　　馬慧推回了譚紅霞的手，說道：“大嫂，都什麼時候了，咱不提錢的事，我先帶小琳過去了。
”

　　“我就不留下來過夜了，要沒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

　　錢小琳這會兒已把頭發紮在腦後，清秀的模樣配着簡單的發型，許久不見昔日的小丫頭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我送送你。
”馬慧說道。

　　“不用了馬慧姐，你趕緊去招待所吧，我自己回去了。
”錢小琳說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馬慧再和譚紅霞說了幾句話之後也離開了醫院，去外面找地方過夜。

　　這下房間裡隻剩下譚紅霞和李少國。

　　過了許久，李少國幽幽地睜開眼睛，看到床頭坐着的譚紅霞，心裡頭難受極了，都怪自己不聽勸，這才牽累了一大家子人。

　　“紅霞，對不起，又讓你操心了。
”李少國的表情中帶着深深的歉意。

　　“你沒事就好。
”譚紅霞抹了眼角的淚痕。

　　“都怪我，不聽你的勸，隻顧着逞能，結果才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

　　“别說這些，你現在隻要安心養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

　　“嗯。
”

　　李少國應了一聲，看着面容憔悴的妻子，内心的自責與内疚無以複加，可惜他現在手臂紮着針沒法動彈，要不然真想狠狠給自己抽上兩個大嘴巴。

　　為了那一點工錢，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真是何苦來哉。

　　“天不早了，你趕緊睡會兒吧。
”李少安擔心譚紅霞累着。

　　“沒事，我睡不着，再陪你一會兒。
”譚紅霞卻搖了搖頭，她心裡頭想着事情。

　　李少國忽然語調變得低沉，用懇求的語氣說道：“紅霞，今天這事千萬不要給少安提起。
”

　　譚紅霞點了點頭，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剛才辦理住院的時候她就在想要不要給李少安發一封電報，可是連李少安現在人在哪都不知道，這電報又該發到哪裡去呢。

　　夜深人靜，病房裡除了李少國和譚紅霞再沒别人，另外一張病床是空着的。

　　夫妻二人都沒有心思睡覺，不由便說起了話。

　　“我這病看來是好不了了。
”

　　李少國深邃地歎了一口氣，他的身體他比誰都了解。

　　這腎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發作了，而且近來發作的趨勢越來越頻繁，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對于這個病，李少國不是特别了解，但是隻知道到了後面會很慘，當年他的母親也是因為這個病死的。

　　“别說傻話，一定能治好的。
”

　　譚紅霞心頭一顫，曾經在某一時刻，她也曾想過這個畫面，隻要一想到李少國離她而去，那種感覺就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是以這是譚紅霞最不願意談論的話題，當李少國說起時她隻想着趕緊跳過。

　　“剛才走掉的那個姑娘是錢家的丫頭吧？
”

　　李少國回想起自己迷迷糊糊的時候發現有個小姑娘也在病房裡。

　　“是的，幸虧有小琳這丫頭，要不是她，我和馬慧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把你送來醫院。
”

　　說起錢小琳，譚紅霞言語中滿是謝意。

　　自從李少安和錢小琳分手之後，李家和錢家之間的往來也變少了。

　　以前兩家是鄰居，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平時各家有什麼事都相互關照着。

　　但至那之後，兩家的關系也淡了，所以剛才緊急的時刻譚紅霞都沒好意思主動去錢家叫人，多虧了有張紅過來詢問情況。

　　“小琳這丫頭現在也出落成了大姑娘。
”李少國甚是感慨。

　　“是啊，女大十八變，我們也算是眼看着這丫頭長大的，當年就是個野丫頭假小子，現在成了水靈靈的大姑娘，時間過得可真快呢。
”譚紅霞微微笑道。

　　“可惜少安……”李少國搖頭輕歎。

　　“都是過去的事了，别再提了。
”

　　譚紅霞又何嘗不替這兩人感到可惜，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老是再拿出來重提就沒意思了，人不能總活在過去，更多的時候要向前看。

　　夫妻倆就這麼有一茬沒一茬的聊着，到了東方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譚紅霞已經靠在床上睡了過去。

　　而李少國的眼睛依舊睜着，他的心頭千思萬緒，想了很多關于以後的事情。

　　……

　　李少國是李家的一家之主。

　　他這一病倒住院，其他人全都前來探望。

　　沈春蘭得信之後連米粉廠的事情也來不及管，坐着中巴車來到縣人民醫院。

　　就連混迹在楊橋鎮的李少民也趕來看望，唯獨此刻還身在省城的李少安對這一切并不知情。

　　昨天晚上還冷冷清清的病房裡，這會兒擠下了不少人。

　　馬慧和李少民兩口子許多時日沒見，一時間有很多話說，怕打擾李少國休息，夫妻倆幹脆到了走廊外面說個夠。

　　病房裡，譚紅霞正在喂李少國喝水。

　　沈春蘭關切地問道：“大哥大嫂，這事通知少安了沒有？
”

　　譚紅霞叮囑道：“沒呢，你大哥的意思，讓我們誰都不要對少安提這事，就怕他在外面談生意分心。
”

　　沈春蘭微微蹙眉道：“說起少安我也有點擔心，他這一去都好多天了，一點信兒都沒傳回來。
”

　　譚紅霞趕緊給沈春蘭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李少安的事情，他們兄弟倆感情最好，眼下李少國重病在床，更是心裡挂牽着李少安，這個時候可千萬别提李少安的事情。

　　沈春蘭連忙換了個話題：“那醫生有沒有說大哥現在是什麼情況？
”

　　“昨天隻是急診，今天才安排檢查，一會兒等醫生的通知。
”譚紅霞說道。

　　說話間，傳來敲門聲。

　　蘇真一襲白大褂出現在門後。

　　看到蘇真，譚紅霞大喜：“蘇真妹子，我家少國的檢查什麼時候做啊？
”

　　蘇真微笑道：“替你們排好了，上午十點，記得要空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