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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市裡的班車上，車輛緩緩行駛。

　　王長貴一人坐在單排座的一側，李少安和王香秀坐的雙排座。

　　因為得知了李少國病情的緣故，王長貴和王香秀的心情也受了不小的影響。

　　雖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看着一個這麼熟悉的鄉親換上了這種很難治好的病，對誰來說心裡都不會好受。

　　王長貴全程都閉着眼，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或者隻是為了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而難過。

　　“少安，我相信你哥會好起來的。
”

　　王香秀側過頭，沖着李少安堅強一笑，在這個寒冷的冬季，她的笑容像是陽光一樣給了李少安很大的鼓勵。

　　“謝謝，他會好的。
”

　　李少安點了點頭，大哥會好的，這是他内心深處的信念。

　　簡單地說了幾句之後，王香秀發現李少安興緻不高，說什麼都提不起勁，便不想再繼續說下去，這種時候讓李少安獨自安靜一會兒可能才是最好的選擇。

　　到市裡的車程一共兩個多小時，下午一點半的時候三人來到了南湘市汽車南站。

　　走出汽車站，市裡面沒有那種腳踩的慢慢遊，要去市農機廠得坐公共汽車，于是三人又一番折騰，跑到公共汽車站等車。

　　那時候公共汽車遠沒現在這麼多，等一趟車最少得花半個小時以上，更重要的是車來了還不一定能擠得上去。

　　在等車的時候，王香秀看李少安臉色好點了，試着問道：“少安，關于這三百多畝田的事情，之前你的态度是全部由你來管，投入、出資、打理、盈虧……這些全都由你一人承擔，我在想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還是以我們農業公司的名義來做這件事情。
”

　　“香秀，謝謝你。
”

　　李少安先是謝過了王香秀的好意，然後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眼下我大哥生病住院，很可能還要做手術，後續的治療費肯定不少，你擔心我手裡的資金周轉不過來，所以想要幫我一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些事情請你相信我，我能抗得下來的。
”

　　“說是這麼說，種地的事情誰說的好呢，難料到的因素太多，幹旱、洪澇、極端氣溫、蟲害……随便來個什麼都要大減産，我怕你到時候會……”

　　“放心，我是學什麼的，這點事情難不倒我。
”

　　兩人說着，遠處來了一輛公共汽車，正好是三人要等的那一路。

　　公共汽車開到站台，看到那車上的人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第一次來市裡的王長貴差點沒吓掉眼睛。

　　“這……這還能上去？
”

　　“爸，别再愣着了，趕緊擠上去，一會兒車要走了。
”

　　在王香秀和李少安兩人的保駕護航之下，總算是讓王長貴擠上了車。

　　來到市農機廠站，王長貴又是從車廂裡廢了吃奶的氣力這才從後門擠下車。

　　等到下了車，腳踩在地上，王長貴覺得哪兒不太對，這腳底闆怎麼冰涼涼的，低頭一看，自己鞋子怎麼少了一隻。

　　王香秀發現了王長貴腳下的情況，又驚又好笑，捂着肚子問道：“爸，你鞋呢！
”

　　“唉，那車别跑啊，我鞋還在上面呢！
”

　　發現情況不對，王長貴單腿跳着想要追上去，不過那輛公共汽車早就已經開去老遠，眼看是追不上了。

　　“哎呀，他娘的，坐一趟什麼公共汽車，鞋都給我擠掉咯！
”

　　王長貴往馬路牙子上一坐，嘴裡忍不住罵了一聲，他哪兒想到隻是擠個車，在市裡面居然是個這麼兇險的事情，還好他體格健碩身闆硬朗，要換成一般的小老頭，估計骨頭都得擠斷兩根。

　　李少安一看王長貴光着一隻腳，總不能讓他就這樣一直光着，說是要把自己的鞋拖下來讓王長貴穿上。

　　王長貴卻執意不肯，接下來這老爺們做了件更讓人想不到的事情，隻見他幹脆把另外一隻鞋也脫了下來，狠狠朝着那公共汽車開走的方向甩了出去。

　　“爸，你這是做什麼啊？
”王香秀莫名其妙。

　　“穿一隻沒穿一隻的，走起路來跛得難受，幹脆一起扔了！
”

　　王長貴嘴裡嚷嚷着罵道，鞋都被擠掉一隻，老爺們心情自然不會太好，不過這老爺們的行事作風倒也灑脫，既然一隻掉了，幹脆把另一隻也給扔了，這樣反而舒坦，唯一的不好就是這大冷天實在太冷了點。

　　三人一起進了農機廠，剛到門口就被看門的攔下。

　　那人一看王長貴大冬天光着個腳，身上穿的也是打滿補丁的舊衣服，隻當是個乞丐。

　　“幹什麼的，要飯的去别的地兒，這是你們來的地方嗎？
”

　　“說話放尊重點！
”

　　王香秀見父親被人看遍，立馬站了出來。

　　她昂首挺胸地瞪着看門這人，自内而外散發一股傲氣，立即把這看門的人給震住。

　　李少安也挺身而出，他往那兒一站，那氣場立馬不一樣了，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的洗練，如今的李少安早已今非昔比。

　　俗話說的，錢是男人膽，有了錢不管做什麼都有了底氣，正如李少安現在也是如此，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定神閑，與一般人有着很大的區别。

　　“我們來買農機，能否幫個忙，帶我們進去。
”

　　李少安這話說得客氣，同時那話語中又帶着一絲讓人不敢拒絕的氣勢。

　　“好……我這就帶你們進去……”

　　那看門的職工仿佛被李少安震懾住了，木讷地點頭，然後領着三人進了廠。

　　市農機廠在南湘市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廠子，全廠上下一共有兩百多号人，因為當時農機技術還沒得到發展，農機的使用也并不普遍，再加上工業生産能力低下，全年也造不出多少台農機，所以南湘市農機廠的機器更多還是銷給市裡的那些農業大戶，少有情況會銷售給下面縣鄉。

　　三人一直跟着這看門的人後面走着，廠區又挺大，走來走去不知道走到哪兒了，王香秀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帶我們去哪兒？
”

　　那人說道：“你們是來買農機的，我帶你們去的是副廠長辦公室，這事歸我們副廠長管。
”